破镜难圆

昨晚打电话回老家时，母亲告诉我一件极为震惊的事：我小时候的玩伴雪琴的前夫在外县被大卡车撞死了，不成人形。出于道义，雪琴和母亲还是去把人拉回来，准备三天后下葬。我被这个噩耗一时惊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这让我顿时想起一句古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huàn）”。

雪琴和丈夫龙十多年前结婚，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辛苦多年，在农村盖起了两层小楼，还买了一辆微型车跑运输。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农村，已经算是过上了让周边人都艳羡的好日子了。

在儿子上小学的时候，龙到城里打工。时间一长，他有了外遇，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好上了。开始雪琴还蒙在鼓里，她一边料理家里的田地，一边照顾儿子，时不时到城里看望丈夫，帮丈夫煮饭洗衣服，还给龙添置了一些家居用品。有一次雪琴去城里看望丈夫，龙不在房间，一个妖艳的女人在他房里正煮饭。她一时愣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还以为自己走错屋子了。等明白过来，她顿时火大了，跟那个女人吵起来，那女人也不是善类，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气急之下，她把自己以前买的电磁炉、锅碗瓢盆等全部砸碎了。“我买的东西宁可砸了，也不给别人用！”她恨恨地说。

第二天一早，听了情人哭诉的龙顿时怒火中烧。他开着车回家来了，一进门，二话不说就抄起家里的大斧头，把房子门窗全部砸碎了。他边砸边骂：“你砸了你买的家具，我也要砸了我盖的房子！”雪琴打了110，村干部都过来劝解。龙怒火依旧，扬言要烧了房子。夫妻俩为这事闹得鸡飞狗跳，最后终于离婚。财产分配的事双方各不相让，协商不好，法院只得强制判决，把村里的房子和孩子判给雪琴，车子归了龙。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

离婚后的雪琴，独自带着儿子和年近六十的母亲生活，她爹去世多年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住在前夫家里，前夫家世居村里，自然跟村里大部分人沾亲带故，她是个外人，所以她孤儿寡母的，难免常常受人欺负。

有人张罗着要给她再介绍个人，但是看了几个都不合适，只好继续一个人艰辛地过着。去年我见到她的时候，她面色蜡黄，神情疲惫，三十多岁的人老得就像五十岁。她跟我哭着说：“我这命也太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至于龙离婚后，开始还觉得比较逍遥，在工厂打一份工，有时间还开着车带那女人到处去玩。哪知那个女人是个玩家，根本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她不久又搭上比他更光鲜的男人，把他给甩了，让他一下傻眼了。

他以前虽说在村里还算相对不错的，但在外面真是一点都不起眼。一时的桃花运是一回事，要找个真心过日子的人又是另一码事。时间长了，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做法确实是不对，也做得太过火了。人到中年，不上不下的，他条件本身不咋的，房子都没有，所以很难找到靠谱的人。思前想后，他开始有了悔意，硬着头皮回村里来，就着看孩子的机会，求雪琴原谅，希望能跟她复婚。雪琴刚开始恨意难消，但看着刚满10岁的孩子和龙憔悴的样子，雪琴也有过一点动摇。农村生计之艰辛，人际关系之复杂，不是她一个单身女人能撑得起的。她曾经人介绍看过几个男人，但是总是左右不成，最重要的是她怕后爹对孩子不好。龙再怎么不对，毕竟是孩子的亲爹，如果能够不计前嫌原谅他，也许比另外找一个男人好一些吧。

看到雪琴的态度有些缓和，龙开始回来的次数多了起来。他给雪琴买衣服，给孩子买书和笔记本，希望能弥补自己当初的过失，能得到雪琴的原谅，重新回归家庭。看着他做的一切，雪琴冰封的心一点点开始融化。这就像在烧一壶开水，龙需要的是耐心，水一旦开了，他就成功了。

谁知就在雪琴想要答应复婚的时候，突然传来噩耗，龙出事了。有人打电话告知她，龙在外县被一辆大卡车撞死了。大卡车的两个轮子，一个从他头上碾过，另一个从腿上碾过，龙当场就没了人形。死的时候，龙才38岁。这个电话如晴天霹雳般的，让雪琴的世界骤然倒塌。

虽然还没复婚，但是他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也是孩子的亲爹，雪琴哭了一阵之后，赶紧请人去把龙的尸体拉回来，准备按当地风俗三天后送葬。这就像一壶开水就要烧开时，忽然打破了水壶而覆水难收；又像一面打破的镜子，想要小心翼翼地粘好再使用，但是突然间又遭遇更重的一击，碎了一地。

点评：

这个故事让人想起《红楼梦》中的那句话：“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稍有点了小钱，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为了情人，把自家房子都砸了，谁劝也不听，最后抛家弃子。世间做错事的人常有，但一般人做了错事还会理亏气短。他能把一件见不得人的错事做得这么理直气壮、肆无忌惮、不计后果，这种人还真不多见。一件事就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这样凉薄与颠狂的心性，又岂是福德之器？所以他注定与幸福无缘。心性决定命运，他最后出这样的事，看似偶尔，实则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