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
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某年的农历十月初一。
武乡龙湍村有个非常有名的民间武术家叫郝双胜,为人豪爽,广交天下朋友,经常到方圆几十里地以外的乡村、集市卖艺,广交好汉,切磋武艺,收了不少的徒弟。
九月廿九日这天,郝双胜来到距离龙湍村二十华里的襄垣县西营镇街头卖艺。“噹!噹!噹!”铜锣一响,郝双胜手碗一抖,耍了几招“巽风震雷刀”,刀影飞舞,红缨飘飞,顿时招来一群观众,迅速围成一堵半圆形的墙。郝双胜表演了一场“流星蝴蝶剑”又表演了一场“缩骨钻钢圈”,人声鼎沸,掌声喝彩,接着长拳、短枪、双节棍,腾挪翻飞,着实爽人眼目。观众往铜锣里扔进不少银币。眼见天色已晚,还有人来围观,郝双胜只好抱拳收场,谢绝表演,人们才逐渐离散。
郝双胜在西营“寿康乐”替邻家老哥抓了三付中药,担心家里病人吃药,急忙爬山过梁走捷径小道回家。
冬日天短,紧走慢跑太阳已经落山了,眼前群山弥茫,荒野坡路呈现暗黑色,郝双胜已经来到了一处密集的坟地。
这里是一片松柏林密的坟地,阴森森的很恐怖,树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处传来野狼的嚎叫,确实害怕的令人颤抖。据传说,胆小的人夜过此地,会头发奓,尿裤子,浑身起鸡皮疙瘩,三天不见消散。
郝双胜自小练就一身绝世武功,身背一把弯月大刀,当然不惧这些传闻。
郝双胜爬山越岭,夜间赶路,道路艰险,脚不停步,不觉得汗水涔涔,喉咙冒烟似的干渴。
“能有一碗水喝,润润喉咙才痛快!”郝双胜自言自语的说。心里却想道,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坟野地,想也是白想。
走着,忽见前面有灯光亮处,走近一瞧是一户人家的窗户纸透出的暗黄色灯光。他心里高兴,先要碗水喝,润润咽喉,不由得脚下生力加快了步伐。
郝双胜来到这户人家门前,举手轻敲门环,发出金属撞击石板的沉闷声,接着屋里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
“谁呀!半夜三更的?”
“龙湍家,一个过路的。”
两扇石 门打开,沉闷的转轴声很是瘆人。一位老年妇人站立门口,面色腊黄,毫无血色,头顶绾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面插惯一支银簪,末梢还悬挂着丝绳吊坠;身穿一件刺绣水云花边深蓝色大褂;肥裤,小脚,莲花鞋,好像是民国人的打扮。
郝双胜站立门口,作拱手礼说:“老太太,打扰了,我行走夜路,口渴难耐,想讨一碗水喝。”
说着话,就要迈步进屋。
老妇人急忙制止道:“你就坐在俺家门槛上歇歇哇,在这荒村野地,我们都是妇道人家,家里又没有个男人,只有我和我的孙女,多有不便。”
老妇人说罢,回转身,坐在炕沿边,拿起针线,缝制一件碎花小袄。
坐在门槛的郝双胜,这时才看见里屋炕头上还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上身穿一件兰色对襟校服;下身穿一件兰色百折短裙,脚穿一双襻带平绒鞋;上衣兜里挂一支笔,面色苍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郝双胜坐在门槛,等待着妇人倒水给他,妇人却做起了针线活,说:“我家住在这个山顶,亲戚家人好多年没有送汤送水来了,实在没有汤水可供你喝,你歇会儿,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老妇人眼不花,耳不聋,借着豆大的灯捻,一针一线缝衣服。
郝双胜问:“老人家好眼力,晚上还能在油灯下缝衣服!”
老妇人回答:“明天,我孙女要出嫁,趁夜赶做一件新衣服。”
“贵孙女嫁于何人,令老太太操心?”
“嫁给了一个比孙女大30岁的老男人。”
“为什么?嫁一个比自己大30岁的老男人?”
“说来话长,抗日战争我的儿子,媳妇都战死沙场,至今尸骨不知下落。我的孙女是个进步学生,爱国人士,为报父母血仇,十八岁积极参加抗日革命,被日本鬼子逮捕,杀死在日军碉堡。后来被一名叫常战胜的民兵找到孙女尸体,才安葬在此。”
郝双胜听得迷理糊涂,大惑不解,大慨遇到鬼了。这时一股冷风吹来,忽觉身体凉爽,喉咙清润,不在干渴,小炕桌上的素油灯焰,被风吹得摇摆不停,突然熄灭了。
郝双胜还想问话,突然眼前一片昏黑,老太太和炕头上的孙女都消失了。只听到松柏风响,草地里小动物的跑串声。他低头细瞅,发现自己是坐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坟墓上。哪里还有人家和老妇人的影子。
郝双胜必竞是练武之人,艺高人胆大,心里感觉奇怪,并不害怕。即刻站立,从身体背后取下红缨弯月大刀,在坟墓前摆开架势,耍了几招“劈山惊雷”和“夜赶追魂”的武术招数,嘴里大喝几声“呔!呔!呔!哇!呀呀呀!……”一声断喝,惊飞几只沉睡的山鸡,“呱呱呱呱”飞上暗夜星空,打破了恐怖的坟地。郝双胜手握大刀,忽忽赶路回家。
第二天,一早,郝双胜回忆昨晚所见所闻,心里感到特别奇怪想起来有点后怕,假如,喝老妇人一碗水,那是“迷魂汤”呀,还能活到今天。难道世间真的有鬼存在?不明原因,不知究理,他疑问重重,一心想探个究竟,弄个明白。于是,吃过早饭,提了大刀,再向昨晚“鬼迷”过到的那个坟地走去。
这天,正是农历十月初一,俗称寒食节,寒衣节。北方人祭祀祖先,寄托哀思的传统节日,
冬寒抱冰, 一路干草残叶,上坟祭祖的人们来来往往。
郝双胜来到了昨天晚上经过的这块坟地。只见八个强壮劳力,正在用铁锹、镢头刨坟墓,旁边还放着一口大红棺材。
郝双胜上前打听,刨坟墓的人们告诉他:“我们都是来启攒尸骨,这是座孤女坟,墓穴里埋葬着一位无名女烈士。据说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杀害的女学生。今天是她的冥婚吉日,嫁给邻村一位今年刚刚66岁死亡的抗日伤残民兵。”
“老民兵一辈子打光棍,年龄比这个女学生大30岁,女学生被日本人杀害后,老民兵冒着生命危险,把她的尸体偷偷背出碉堡,埋葬在这块荒地整整18年了。”
郝双胜想起昨天晚上老太太的话,问:“你们知道老民兵生前叫什么名字吗?”
人们想了想说:“许多人都忘记了他的真名字叫啥,平时我们就叫他老民兵,老英雄。”
“老民兵大名叫常战胜”一个年稍长的人说。
“听说,常战胜这个名字还是一位抗日英雄营长给他起的。”
“老民兵抗日打仗,出生入死,一生贫穷,无妻无子,临终侄儿主丧,负责常战胜“冥婚”相配,老夫少妻,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安慰吧。”
郝双胜听了好生感慨,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一具尸体,尸骨阴魂还要等待十八年,完成她的夙愿:尸报恩人。
孤魂野鬼都知道知恩图报,可惜,人世间的一些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难道不如一具尸骨鬼乎
从此,郝双胜,对因果报应,天地神灵深信不疑。由于当时哪个“破四旧,竖新风”,“毁庙驱僧”的年代,郝双胜虽有善心正念,无缘份皈依佛门成为佛陀弟子而遗憾终生。
作者简介:
姜卫湖,法名果治,山西武乡人,2016年参加山西五台山大圣竹寺“品味五台真智”居士培训班,礼上妙下江大和尚为师,深得法益,开始佛教故事收集撰稿,曾在《因果故事学佛社》刊发多篇佛教因果故事和地方风物传奇。系《因果故事学佛社》特约长期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