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闲话
很久没更新了,番外之前,先说一点关于角色的闲话吧。
边缘人群,我们能想到很多。乞丐,流浪汉,变性人,易装者,等等等等。
最近我经常想,这个无形又有形的界限,这个边界,是谁来分的呢?
时代的变化,世间流转的规则,还有每一个在这其中生存的人,你,我,他。我们都参与了每一个边界的划分,甚至每一个标签的粘贴。
但其实,当我们从一个生活圈接近另一个生活圈,从一个阶层进入到另一个阶层,又何尝不是在对方世界里边缘地带?
关藏
反串剧团、夜总会舞女小梦、小姐阿芬,一提到边缘人我们很自然地就想到他们和她们。
小梦曾很羡慕美美的帅老师对象,在她眼里,有钱,很有钱,吃穿不愁,有文化,在大学当老师,这就是她梦想到达的极限了。
她觉得这就是主流社会顶尖上的人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也不该有。
是不是很有点“东宫娘娘烙大饼”的感觉。
关藏也能察觉到这种羡慕,所以他问美美:你也羡慕这样的我吗?
在他自己生活的圈子里,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被边缘化的人。美美形容他的生活是走钢丝,稍有不慎,关藏这个人就跟他的母亲妹妹一样,被藏起来了。
他从小到大始终都被排斥在关家之外,被排斥在正常生活之外。
关静园
关静园看起来是本地中心人物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一生都在因为时势变幻而游走在被时代抛弃的边缘。
他一级一级地往上爬,一步一步地往中心走,然而他的沉浮,也不过是比他阶层更高的人对于利益分配的筹码而已。
我对他的描写不多,就如同关藏说的:每一次,他都认为自己做了最好的选择。他不后悔。
对于妻子和女儿的精神疾病,他既觉得可怜心疼,又觉得羞耻。
“精神疾病”——其实直到现在,我国依然有绝大部分人将之视为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很多人不会忌讳说“我们家谁谁身体不好”,但极少有人会主动说“我们家谁谁有精神疾病”。
“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不知道掩盖了多少人的人生。
因为那就代表自己家里有个疯子,疯疯癫癫,无法沟通,丢人现眼。宁可锁在家里不见人,也不愿意送去正规医院治疗。
却经常有人将正常人因为某种原因送去精神科,迫不及待地宣称他是疯子,名正言顺地关起来,不希望他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这世间多有意思。
他爱妻子吗?爱女儿吗?爱。
只是用他认为好的方式。女婿说想跟乐花再生一个孩子,他会天然地认为这没什么不好。
很好啊,再生一个呗。
再生一个。
好像往床上一躺孩子自动就出来了。
在生育、生育的痛苦以及达到生育这个目的所必须的行为,他从没有考虑过乐花是否愿意——他天然地认为女性应该并且乐意成为一个母亲,且为丈夫生育是理所应当的。
婚内强奸?那是什么玩意儿,夫妻之间的事情能叫强奸吗?
在文章里,在BL文里,许多读者会大骂“人渣、怎么会有这种人”。
就是有这种人,而且这样的人构成了男权社会中的主流,上流,他们之中甚至有不少部分性别为女——充满且隐藏在你的日常生活中。
若你看不到感受不到他们,那其实是你的幸运,而不是他人的常态。
马千家
从他遇见关乐花开始,几乎就注定是一场悲剧。
而他在这场悲剧里,一辈子都没能走进关乐花的生活。
温柔但软弱,怀着深情不敢说,错过再错过。
他将对关乐花没能付出的,爱与愧疚,全转换在关藏身上,到后来明明跟关藏相处了十几年,远远超过关乐花,却由于搞不清自己的位置而没能、也没敢去感受关藏对自己的在乎。
庄百心
庄百心这个女记者,很不讨喜。争强好胜,老想搞个大新闻,虽然是认为自己能为女性同行争光,却也充满了功利心。
追踪关静园和关藏,与其说是想要为了真相,倒不如说是为了胜过同事,证明自己依然行。
然而年龄与性情,甚至于性别,还是将她从风光无限的中心,一点点的推到了边界,就要被淘汰了。曾被灵灵羡慕的职业与生活,可只有庄百心自己知道,现在是她最后的挣扎求存和不甘心。
灵灵
灵灵,她的死亡,从一开始就有了伏笔。
她既普通又不普通。
生理为男心理为女,这是她的不普通;抛开生理,她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姑娘。
十九岁,没什么文化,梦想做写字楼白领。有点漂亮,有小虚荣,有着非常传统的婚恋和贞操观念。有喜欢的男孩子,可是被别的男孩追求,即使不喜欢心里也开心,慢慢被打动了,就觉得“跟他也行吧,谁让他那么爱我”。
用当代社会对女孩的标准和粗糙语境来衡量的话,她比许多女孩更“女孩”。
“真女孩”的说辞戳痛了她的心。
她急于证明“我不是真女孩也有大把人追”,急于证明“我不比真女孩差”,做给香香姐看,做给小豪看。
遭遇变故,首先选择逃避,否定,从根本上否定自己并没有遭遇“强奸”——这两个字太可怕,太肮脏,自己怎么可能会变成“不清白”的女孩呢?
是的,最终让她决定去死的,除了一次强奸,二次强迫,还有“全世界都知道她的清白被毁了”——她被美美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一步,又被人一脚踹了下去。
美美.严恪己
最后说美美。
我不认为美美是主角就应该让读者喜欢他。事实上在生活中遇到这种个性极端、强烈自我的人,多半人会避而远之甚至讨厌,没机会发现他是温柔强大的。
也正因为他的强大,他便格外看不上印之的软弱。
然而在强大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过迷茫的时候。文中所有关于他的未来、出路的问题,他都在回避,得过且过,并不想回答。
因为他没办法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从未来一片坦途的名校高材生,一朝堕为在白事表演上露大腿的反串艳舞演员,看起来依旧高调泼辣,但其实他已经放弃了曾经的严恪己。
他觉得已经如此,不会再坏了,往上不行,那就往下。做不了设计师,那就做艳舞演员,活一天算一天,多么洒脱。
他拒绝承认,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以前的自己,这完全就是一种逃避。
比起灵灵、香香姐、小豪,他本来拥有更好的谋生方式和到达理想生活的路径,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放弃得彻底。
然而国色天香众人的遭遇,他蓦然发现,生活永远可能更坏,他永远都在无能为力——生活不会因为你看起来很惨就对你网开一面。
既然怎么样都是坏,那为何不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把曾经梦想中的未来再争一争。
美美的称呼,从一开始的“他”,到中后期“严恪己”,再到结尾的“他”——是一个他对自我认识变化的过程。
不承认,报复余复后以为自己承认,到真正的承认。
所以,边缘人,其实是每一个人。
这篇文章,我在描写的时候尽量简单不带入情感,几乎没有心理描写,平铺直叙。不希望让读者认为应该“同情/鄙视/厌恶/崇拜某人”,只是把他们摊开来,好与坏,看的人自己根据自己的感受去感受。
即使赚了很多眼泪的国色天香众人,也有许多不值得称赞的地方。
香香姐撑起一个剧团,可他依然在意自己不被主流认可的生活方式,强烈的反对小豪与灵灵的恋爱,希望他能脱离这个圈子;金祥跟老婆离了婚,光顾着谈恋爱,挣钱给男朋友花、跟小姐抢男人,可孩子在老家跟父母一起生活他却管都不管;看起来不起眼的乐乐,却对灵灵的女性特征散发恶意。
包括那些小姐与夜总会女郎,主角配角,男人女人,总是有人喜欢有人恨。
人总是从自己的角度看另一个人,用自己的想法揣摩另一个人的想法,然后用自己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
在每一个人的生活中,你自己天然就是一个中心。
被人喜欢被人恨。
这就是文名的由来。
一个反讽,和一个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