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医，把儿子绑在摩托车上

“这一次，一定要让儿子看上病！”

启动摩托车前，斯金扭头看了一眼后座上孱弱的儿子，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2019年深秋的川藏高原，更多了几分凝重之美，然而斯金父子全然不在意这些，父亲专注地驾驶着摩托车，儿子垂头靠在父亲肩上，翻山越岭，驶向200公里外的扎西持林医院。

六小时的车程，除了颠簸时儿子轻微的呻吟、父亲简短的叮嘱之外，一路无语。

摩托车载不下更多人，而且多一个人意味着多一笔开销，斯金把惴惴不安的妻子留在家里，独自载着儿子上路了。

斯金的家庭传统而普通，50岁的他，与妻子、儿子一起生活在德格县阿须乡，家里还养了几头牦牛。三年前，儿子突发疾病，全身浮肿，呼吸困难，斯金和妻子费了些周折把儿子送到康定，确诊为肾病综合症。随后住院治疗一个月，出院后稍有好转。

这种病需要长时间的积极治疗，否则极易引发感染、血栓等严重并发症，还可能引起急性肾衰竭。而长期积极治疗，对于生活在高原上的普通牧民家庭，经济负担和心理压力不言而喻。为了继续给儿子治病，斯金把牦牛全卖了，很快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有几次，勉强凑齐了去康定的路费，却再无余钱挂号看病了。

因缘不可思议，斯金无意间听说200公里外的错阿乡有个扎西持林医院，离家近些，医药费也低廉，很多人都在那儿看好了病。扎西持林的主人希阿荣博堪布，也是一家人颇有信心的上师。

2019年秋，西绕罗批又开始水肿、腹胀，一家三口简短商议，决定前往一试。

由于缺乏就诊经验，风尘仆仆的父子俩赶到扎西持林医院时已是黄昏，医生都已下班，第二天不巧又是休息日。除了预留的医药费外，父子俩已没余钱用于食宿，他们草草观察了环境，一合计，决定就在医院的车库住两个晚上——只要能看上病，其他都不是事。

秋天的藏地，夜间气温往往在零度左右，父子俩没带足衣物，医院尚不具备接待食宿的条件，护士们见状，连忙给他们找来两床厚毛毯和棉被，并告诉他们，周一会尽快安排他们就诊。

睡觉的问题解决了，吃饭的钱仍捉襟见肘。医院门口的一家人听说后，赶紧给父子俩送来糌粑和热水，一日三餐也完美解决了。

天黑下来，车库不大但还算严实，斯金帮儿子掖了掖被子，递上一碗热腾腾的糌粑，看儿子吃起来，这才绕捏起自己碗里的糌粑。裹在被子里用完晚餐，身子渐渐暖起来，这才意识到疲惫袭来。

听人说“到了扎西持林总会满愿的”，看来是真的。夜渐渐深了，斯金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帮熟睡的儿子整了整被子，合上了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

第三天，医生们早早接诊了西绕罗批，父子俩在义工翻译的引导下做完了全套检查，医生写完诊断病历已近黄昏。当天赶回阿须，意味着父子俩还要在寒夜中骑行六小时，不仅危险，对患者更是考验，两人接受了护士的建议，在车库多住一晚。第四天一早，父子俩取完药，带着医生的叮嘱，迎着晨光踏上了归途。

经过几个月的不间断用药，如今的西绕罗批已完全告别浮肿，恢复了清爽体态，寻医路上也再不用被父亲绑在身后，初来时的焦虑和疲惫正在小伙脸上淡去，笑容重上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