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忠难,从谀易
《群书治要三六〇》第四十六句:
【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谗谀蒙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
这句话出自《群书治要》卷二十三《后汉书三》。“蒙幸”就是受到宠爱。臣听说君王没有不喜欢忠诚正直而厌恶阿谀谗佞,但是历代的祸患,没有不是因为忠诚正直的人获罪,谄媚的人受宠所致。这大概是因为忠言难听,阿谀之言容易接受的缘故。
这句话讲到,国家之所以出现祸患,是因为君主喜欢听阿谀奉承之言,而厌恶忠正直谏之言。一般的君主都明白这个道理,听犯颜直谏的言语,能够帮助自己认识自己的过失,进而改正自己的过失,这样过失才会愈来愈少。但是人的习气却是喜欢听阿谀奉承的言语,这样往往导致了不良结果。
从《后汉书》的记载可以看到秦灭亡的教训:“秦之将亡,正谏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于谗口。”秦朝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谏诤的人被诛杀,而阿谀奉承的人受到赏赐。善言凝结于忠臣的口中说不出来,国家的命令都是出自于谗邪之口。
《群书治要·说苑·反质》中记载,秦始皇兼并天下之后,大肆奢淫放纵。方士韩人侯生、齐人卢生聚在一起商量:看当今的时势,不能在秦国住下去了。“上乐以刑杀为威”,皇上喜欢用刑杀设立威严;“下畏罪持禄”,臣下惧怕加罪而只图保持奉禄;“莫敢尽忠”,没有人敢尽忠言。“上不闻过而日骄”,皇上听不到自己的过失,而一天比一天骄横;“下慑服以慢欺而取容”,臣下畏惧、屈从,以怠慢、欺骗来讨好皇上;“谏者不用”,进谏之官不用;“而失道滋甚”,因而愈来愈背离正道;“吾党久居,且为所害”,如果我们长久住在这里,恐怕会被他杀害,只有逃去。
秦始皇听到这件事之后果然大怒道:“我听说这帮儒生大多制造妖言,惑乱百姓!”于是,他命令御史将这些儒生全部捉拿归案。当时儒生有四百多人,统统被秦始皇活埋了。后来侯生被抓住了,秦始皇召见了他。侯生说:“陛下,肯听我一句话吗?”秦始皇问:“你想要说什么?”侯生说:“现在陛下奢侈而丧失根本,淫逸而追求末事;宫室、台阁接连扩建重修;珍珠、美玉等贵重宝物堆聚成山;侍奉的美女、歌妓、小丑,数以万计;钟鼓之类的音乐,放纵而没有节制,无休无止;车马的彩绘装饰华丽奢靡,五彩缤纷,不计其数。结果百姓资财困竭,民力已经用尽,但是陛下自己还不知道。又因为有人把这些指为紧急严重之事,于是就用威严制服臣下遵从,下层不敢讲话,上层不明事理,因此我们才离去。我们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只是惋惜陛下的国家将会灭亡。现在陛下这样没有节制,超过了丹朱的万倍,是昆吾、桀纣(夏桀王、商纣王)的千倍,我恐怕陛下有十条败亡的理由,却没有可以生存的理由。”
秦始皇听之后沉默了很久,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侯生说,“陛下自贤自健”,陛下自以为贤明,自以为强盛;“上侮五帝,下凌三王”,上对五帝轻慢,下对三皇不敬;“弃素朴,就末技”,抛弃素朴,追求末技;“陛下亡征久见矣”,陛下败亡的征兆其实已经出现很久了;“臣等恐言之无益,而自为取死,故逃而不敢言”,我们怕说出来也没有用处,只有自寻死路,因而宁可逃走,也不敢陈说;现在我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向陛下陈述这些。虽然这些话不能使陛下免于败亡,但愿能够使陛下明白原因。
秦始皇又问:“我还能改变这种局势吗?”侯生说:“形势已经造成,陛下只有坐等灭亡。如果陛下想改变这种形势,能像唐尧和夏禹那样吗?否则是没有希望的。”秦始皇听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了侯生,没有杀他。
可见,秦朝正是因为秦始皇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最后才迅速衰败。到了秦二世的时候,天下就土崩瓦解了。
为什么忠言难听,谄媚的话好听呢?《袁子正书》中讲道:“夫佞邪之言,柔顺而有文;忠正之言,简直而多逆。”邪恶的、巴结的言语都很温柔、很顺从,而且很有文采,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很乐意接受;而忠正的言语却很简单、直接,而且与常人的喜好不相符合。所以,一般人都喜欢听谄媚巴结的言语,而不愿意接受那些犯颜直谏的人直言不讳指正过失。
所以,《贞观政要》中说道:“君为暗主,臣为谀臣。君暗臣谀,危亡不远。”君主昏暗,臣子又喜欢阿谀奉承。君主昏暗,不能够识别人才,而臣子一味地讨好、巴结,不敢指正君主的过失,危亡马上就到来了。这些都是提醒领导者要能够乐意听取谏诤之人的言语,这样才能免遭灭亡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