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我们中国文化,看人生是乐观的,永远站在天亮那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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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之谓易”这一句话最重要了!中西方文化的不同点,可从《易经》文化“生生”两个字中看出来,《易经》的道理是生生,也只有《易经》文化才能够提得出来,西方没有。
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
——《周易·系辞》
你们研究西方文化,基督教、天主教,《旧约》《新约》里头,伊斯兰教的经典里头,乃至佛教的经典里头也一样,一切宗教只讲有关死的事,都鼓励大家不要怕死。只有中国《易经》文化能说:“一阴一阳之谓道”。死是阴的一面,也在道中;生是阳的一面,也在道中。
一切宗教都是站在死的一头看人生,所以看人生都是悲观的,看世界也是悲惨的。只有我们《易经》的文化,看人生是乐观的,永远站在天亮那边看。
你说今天太阳下山了,他看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过十二个钟头,太阳又从东边上来了。这种生生不已,永远在成长、成长、成长……所以我常说,倒霉的人,他的好运气就要来了。
为什么呢?因为《易经》不是说“生生之谓易”吗?霉倒过就是好运,这是循环的道理。大家倒霉一来就怕啦,如果这样,你就被倒霉魔鬼吃掉了。要把“倒霉”当甘蔗吃,吃完了以后,下一步好的就来了。
所谓“生生之谓易”是中国文化特殊的哲学观点,全世界文化都没有这种观点。
中国文化永远站在早晨,看太阳出来,是生生不息的,它是站在妇产科的门口看人出生的。一下出来一个,一下又出来一个,都很高兴。实际上生死、毁灭与成功,只是像天气一样,像早晨与晚上一样,是一天的两头。
中国文化是站在没有死亡的地方,永远站在生的这一面,人生永远看的是明天,没有今天。今天一切的成就不算数,只有明天,永远的明天。所以《大学》上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当然不是天天到日新电影院看电影,是要我们不断地前进,明天的后头还有明天,永远只有明天。这就是中国文化,的确是与世界上其他文化不同。
——《易经系传别讲》东方出版社
古人有说:“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在愁中即病中。”一个人即使活到一百岁,不是忧愁就是病痛,这个人生未免太惨了。通常人的寿命是六七十岁,但计算一下:十五岁以前不懂事,不能算;最后的十五年,老朽不堪,眼看不见,耳听不见,也不能算;中间三四十年,一半在睡觉,又不能算。余下来的日子不过十五年左右,这十五年中,三餐吃饭、大小便又花去许多时间,真正不过活了几年而已。
这几年如果真正快乐还好,倘使“不在愁中即病中”,那么在人生哲学上,这笔帐算下来,人活着等于零,够悲惨的!如果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就简直活不下去。尤其像孔子,看得见的,忧国、忧家、忧天下;看不见的,还忧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他既要忧,还要管,如果这样算起来,孔子这一生痛苦得很,实在受不了。果真如此,所谓圣人者,只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而已。
慢着!我们且看下面说到他如何面对这种忧患一生的平日生活情况。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这里燕居的“燕”与“晏”相通,在文学上也叫“平居”,就是在家的日常生活,这里说孔子平常在家的生活“申申如也”,很舒展,不是皱起眉头一天到晚在忧愁。他修养好得很,非常爽朗、舒展,“夭夭如也”,而且活泼愉快。所以尽管忧国忧民,他还是能保持爽朗的胸襟,活泼的心情,能够自己挺拔于尘俗之中,是多么的可爱。但是他乐的是人生的平淡,知足无忧,愁的不是为己,为天下苍生。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论语》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学而》篇中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一个人一生没有人了解,虽有学问而没有发展的机会,还是不怨天、不尤人,这种修养是很难。所以君子要做到“坦荡荡”,胸襟永远是光风霁月——像春风吹拂,清爽舒适;像秋月挥洒,皎洁光华。内心要保持这样的境界,无论得意的时候或艰困的时候,都是很乐观的。但不是盲目的乐观,而是自然的胸襟开朗,对人也没有仇怨。像包公、赵清献都做到这样的境界,这是“君子坦荡荡”。
至于小人呢?“小人长戚戚”,小人心里是永远有事情的,慢慢就变成狭心症了——这是笑话,借用生理的病名来形容心理上的病态,小人永远是蹩住的,不是觉得某人对自己不起,就是觉得这个社会不对,再不然是某件事对自己不利。我们都犯了这个毛病,有时候:“唉!这个社会没得搞的。”言外之意,我自己是了不起,而这个社会是混蛋。这也是“长戚戚”的一种心理病。心里忧愁、烦闷、痛苦。所以这两句,可以作座右铭,贴在桌旁,随时注意自励,养成坦荡荡的胸襟。
——《论语别裁》东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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