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老师:袁老师抓着我的手提醒我,这句最精彩(必读的《十二时颂》)
四川人有一部川戏,唱的是关于梁武帝饿死台城的典故,其中也有志公禅师登场。年轻时,有一天,我的老师——袁老师跟我说:“我带你去看剧好戏。” 我问:“演什么?”“饿死台城。”我说:“那戏真好吗? 我不想看。”“嗨!跟我来,票都买好了,你看了,一定叫好。”我说:“好吧!你老人家票都买了,我就去啦!”结果一场戏下来,嗄!实在精彩。
当戏里演到梁武帝给侯景逼得活活饿死那一刻,那个唱戏的主角,在咚隆的锣鼓一敲一打中,整个身子往地上一倒——死啦!这么一死,照演戏的规矩,马上换上一个假尸体, 躺在地上;这时原来那个梁武帝又出来了,不过这回头上围着一块白布,代表死后的魂魄四处飘荡,走了半天,看到地上有个死人,却认不得。你们注意,中国有句老话:“生不认魂”,人活着时,自己认不到自己的灵魂,“死不认尸”,死了,却又认不得自己的身体 ,假使你死后认得自己的躯体,那便可回魂不死。梁武帝楞在那里看了许久,奇怪?这里怎么躺了 一个人呢?这时,中国人讲“戏不够,神仙凑”,咚隆! 咚隆!……神仙来凑了……早已涅槃的志公禅师出现 了。唷!梁武帝回头一看,说:“哎呀!师父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更对师父诉苦说:“你老人家知道吗? 侯景那个贼子不是东西!我这么一手提拔他,封他爲王,现在他居然大胆造反,不给我饭吃,害死了我。”志公不讲话,光对着他笑。“师父,你说侯景可恶不可恶?”志公笑笑,还是不讲话。最后,梁武帝看师父默默不语, 回头一望,又看到那个死人,便问道:“师父,这是 谁呀?!”这回志公开口了:“陛下,这就是你!”“哈!哈!”梁武帝听了大笑,悟了!跟着唱了两句。这时,袁老师抓着我的手,提醒我,说:“这一下,就是你所欣赏的。”梁武帝唱:“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如果早知道那所点的灯就是火,我也不会白白饿死了。这是句四川俚语,其中大有道理。于是,志公禅师就把梁武帝一带,走了。戏便就此结束。袁老师特别买票,带我去看,就是为了这两句话,戏中的表演实在非常有力, 当头一喝,令人如梦初醒。“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 灯就是火,火就是灯,懂了这个,怎么会找不到烧饭煮菜的火呢?现在这个念,就是生死,亦即涅槃,生来死去,就是这一念, 解脱自在也是这一念。就这么简单啊!回到志公禅师这篇文釆熠熠的《十二时颂》, 太可贵了!你把永嘉禅师的《证道歌》背来唱来,把志公禅师的《十二时辰颂》背来唱来,编成歌曲来唱,比你读了一千部《金刚经》还厉害,我告诉你,真的哦!不是开玩笑,什么佛法道理修道都在内了。“晡时申”,到了下午,“学道先须不厌贫”,想修道,便不要在功名富贵上瞎转,“有相本来权积聚,无形何用要求眞”,现在我们这个有相的身体,只是暂时属于我们,今天我们的财产,也是暂时归我们用,死时一样也带不走。何况,道本无形,非假非眞,非求而得。“作净洁,却劳神,方认愚痴作近邻”, 再说人人都有癖好,各自有各自的主观成见,认为何者对、何者不对,尤其每个宗敎徒,都喜欢执持一种相对的标准,说这样是净,那样是垢,这样是道,那样不是道;这都是自己 给自己弄个绳子绑起来,劳心伤神,那是世界上最笨的人。“言下不求无处所,暂时唤作出家人”。你们要搞清楚,怎样是真的出家人?“长在人间不在世”。出家不一定在你这个头发剃不剃,或者你这身衣服穿不穿,真能一切无罣碍便是。“言下不求无处所”,可以用儒家无欲则刚的道理来解释,人到无求品自高;我不求成佛,也不做天下第一人,不住有,也不住空,无所居处,处处现身,如此才是真正的出家人。所谓衲衣芒鞋云水游这也只是暂时性的而已,也许你来生不再当出家人, 算不定你当皇帝呢?算不定你也许做狗子。无常!无常!“日入酉”,到黄昏向晩,“虚幻声音不长久”,白天忙过了,到了晚上就要睡觉,一切声色、言语都是假的,一切完了,何有痕迹?“禅悦珍馐尚不餐,谁能更饮无明酒”, “禅悦”,禅定当中的喜悦,连这种修定过程中的种种身心变化之喜乐,说一声丢了,就丢了,何况那令人颠三倒四的无明劣酒呢?即便无明,也是虚幻,你还真的无明了啊?不要被自己骗了,不要再麻醉自己了。“勿可抛,勿可守”,真得道了,没有什么坏东西你要抛掉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你要守成的,你睡觉, 就睡觉嘛!你睡着了,还是你,不增不减。所以,“荡荡逍遥不曾有”,本来没有“有”过 ,也没有“空”过, 旷达无碍,自由自在。“纵你多闻达古今,也是痴狂外边走”,即使你学问再好,把经典念得再多,各种哲学、科学、宗教等等,什么都会,那又如何?!这一切都是外境边事,与你都不相干。离本心而外觅道,也就愈觅愈远了。“黄昏戌”,更晩了,天黑了,“狂子施功投暗室”, 你认为做工夫是道啊!有些修道的,守额头、守肚脐, 乃至守鼻眼上面所谓的玄关一窍,以为是道,这就太无自知之明了, “狂子施功投暗室”,自己向黑暗的路上走, 还沾沾自喜。“假使心通无量时,历劫何曾异今日”, 道在心,不在身,如果你的心真通达时,过去现在未来全在一念,睡觉时安心睡觉 ,何必挂虑明天了,明天太阳照样从东边出来 。“拟商量,却啾唧”,一般人修道,无非在那里内心计较,外头七嘴八舌谈天说地,和道丝毫不相干。譬如我们现在一起商量,彼此讨论硏究修道之事,不就是叽里咕噜的吗?如果只是这样谈谈便算,那么便“转使心头黑如漆 ”,愈研究愈心思重重, 愈搞不通,修了半天硬是满头雾水,永远“莫宰羊”!然而大家本来都有道,你看!饭来晓得张口,渴了晓得喝茶,不就清楚得很吗!“昼夜舒光照有无”, 这里所谓的光并不是指有相光,而是智慧的光明,难道你在自己本然的心光外还去找个有相光,然后在那边有啊空啊的吗?!这根本是“痴人唤作波罗密”,把一些佛的文字方便,生呑活剥,依文解义,执持不放,死在句下。佛说六种波罗密,方便度你到彼岸,你真到了彼岸?本来就在彼岸嘛—此岸即彼岸,是名波罗密 。结果大家都想在此心之外,另求个圆满的解脱境界,以为真到另外一个世外桃源,这实是愚痴之至啊!“人定亥”,在夜里,一天要结束了,“勇猛精进成懈怠”,平常我们以为拼命用功就是修道,其实愈用功,花样愈多,就等于自己在懒惰,因为前面已说过“若施功,终不了” 。“不起纤毫修学心,无相光中常自在”, 真正修道,那就不要贪求,也不想求成道,也不想修什么妙法,只是自自然然坦然而住便可。如此自己一个人明明了了地在,这叫“自在” ,即是观自在菩萨。这么便得“超释迦,越祖代”,同安察禅师言,“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如来行处行”,佛走过的老路都不走,真正学佛的人就是这样,自己作得了主,不向他人处卖乖讨便宜。你看人家多大的气派,这样才是观自在。释迦就是释迦,耶稣就是耶稣,孔子就是孔子,孟子就是孟子,我就是我。“心有微尘还窒碍”,如果心里还有一点不了之心 ,放不下,就有罣碍。“廓然无事顿清闲, 他家自有通人爱”,你说我傻瓜,就是傻瓜吧!一天无事,自然上道。别人什么密宗、净土、禅宗 、道家, 乃至一贯道、三贯道的,你管他呢!各有所好,让他去吧!他要向外乱跑,那有什么办法?让他去跑,等他跑够了,再回头来。“半夜子,心住无生即生死。”,如果你存着一个不生不灭的想法,那便是生死的根本 。再说,你正睡到半夜,一颗原子弹丢下来, 或者地震来了,一下压死了,怎么样?!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这样了嘛!"生死何曾属有无 ,用时便用无文字"。生死不要你去了,生死中的种种变化现象,都是心的作用, 生生灭灭,一切语言文字只不过是种象征而已,岂是实在!孔子在《易经》告诉我们: “明乎昼夜之道则智”,你懂了白天、黑夜这层交替变换的道理,你就知道生死是怎么回事 。中国文化的大功臣大禹也说:“生则寄也, 死则归也”。生命如同住旅馆一般,死了,就回家了 ,回家了,以后再出来玩玩,你看我们老祖宗这两句话, 讲的多清楚。所以,大禹王治水,能够为天下造如此广大的功德,并非偶然,他也是有成就的修行人。“祖师言,外边事”,佛菩萨和祖师们所讲的这些无上甚深微妙法,都是“空”话,应自会本心,不事外求。“识取起时还不是”, 纵使你认得了一个什么的,认为是道,那已经错了。“作意搜求实没踪,生死魔来任相试” ,不要再寻寻觅觅了,只此一念,要有就有, 要空就空,任意自在,你说人死时痛苦极了,哎呦!哎呦!难过得紧,算了吧!这又怎么样呢?!你那个知道自己痛苦的,并不痛不动啊!“鸡鸣丑,一颗圆光明已久”,天亮了,醒醒吧!“碰”——(师击案一声),这个是昨天的?今天的?还是明天的?就是这个东西。你看,你们活了二、三十岁,从小到现在,这个东西,也没多一点,也没少一点,像我们年纪大了,也没老一点,本来就是这个东西,懂吗?“一颗圆光明已久”,虽然一切是空的 ,可是你用心去造作它,它又起种种作用。你练拳、运动,筋骨强壮起来,还不是心在练?你打打坐,境界来了,还不是心起 变化。“内外推寻觅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你要找它,里里外外遍寻不着,但是它在境上的作用呢?上下四面八方皆可现身。“不见头,亦无手”,没得影子,没得踪迹。“天地坏时渠不朽”,宇宙天地、万象万物,毕竟有终了之时,而此心不生不死,永不朽坏。“未了之人听一言 ,只者如今谁动口”,你们未悟的人,我现在告诉你一句真话,听着:“只者如今谁动口” 。“碰”——(师拍案一击),现在谁动口了?我几时讲过话?你说志公大师是不是该打呢 ?!洋洋洒洒说了那么多,最后竟然不承认讲过一句话。本来嘛!此心用了就没有,即用即空 , 何足怪哉?!感恩您对本公众号的慷慨赞赏(请识别下图二维码)。不论多少,是心意也是鼓励!南怀瑾文化繁体版新书《刘雨虹访谈录》,请识别下方图片二维码进入购买页面。文章转载可开白。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迦陵仙音礼敬南怀瑾。相关文章均由“迦陵仙音礼敬南怀瑾”整理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