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国理政的根本是什么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故为政在于得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布”,陈列。“方策”,“方”是古代书写用的木板,“策”,把书写记事用的木板和竹片编在一起就叫策。就是现在所说的典籍。周文王和周武王的施政方法和道理,都记载在典籍之中。“其人存,则其政举”,如果有像周武王、周文王那样的圣王存在,仁政就可以推行。“其人亡,则其政息”,如果圣王消失了,仁政也会跟着止息。“故为政在于得人”,所以施政的关键在于得到圣贤人才。“取人以身”,要得到人才必须以修养己身来感召。“修身以道”,修养己身必在于遵循伦理道德。“修道以仁”,而遵循伦理道德的下手之处,在于以仁爱存心。这一段话是“为政”第一个小纲目“务本”的第二条。治国理政的根本到底是在制度建设,还是在人心?哪一个是本、哪一个是末,这个问题一定要搞清楚。如果制度很严苛,但是人心邪恶,这个国家能否得到治理?《汉书》中记载,如果重视法令的严苛,而不重视人心的治理,结果是“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以汤止沸、以薪救火,愈甚,无益也”。如果仅仅在法治监督机制上做文章,结果法律条款一出台,奸诈的行为就出现。命令一下达,结果欺诈的行为也就生起。也就是说,如果人们并没有改变邪恶、以权谋私的心,法律监督机制虽然很严苛,仍会想方设法地逃避法律的制裁。法律监督机制再严密,也不能够把生活中的所有具体问题都考虑到。所以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以汤止沸、以薪救火,使事态愈来愈严重。本来水是沸腾的,再给它加上一些热水,看似把沸腾的现象暂时地止住了,但是因为下面的火还不断地在燃烧,沸腾的状况接下来会愈来愈严重。以薪救火,也就是没有从根本上去除火种,这样就没有从根本解决问题。《汉书》中讲,“独用执法之吏治民,而欲德化被四海,故难成也”。仅仅任用能够使用严刑峻法的官吏治国,还盼望着使道德教化普盖四海,这是很难达到的,因为它违背了天道。天道是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有仁爱之心,好生而恶杀。所以办政治要顺着天道行事,应首先兴起教化之风,让人们知道善恶、邪正、是非,把人的廉耻之心提起来。但是如今(当时的汉朝)却废弃了德教,而仅仅重用能够使用法律惩治犯罪的人,认为他们很能干,而一般奉公守法的官吏却被认为是没有政绩的。这样,还想德风在天下普遍形成,是不可能的。《论语》中,孔子强调:“不教而杀谓之虐”。如果没有事先给人们以伦理道德的教育,以致于他们不知道做人的本分,不懂得要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尊敬长辈,廉洁奉公等,一旦贪污受贿、腐败堕落就给他施以刑罚,古人称为虐政。所以仅仅有了制度、法制、监督机制的健全,而人心没有改变,人心邪恶,并不能够把社会国家治理好。反之,假设人心是好的、正的,但是制度还不够完善,这个时候这个国家能不能治理好?假如重视了道德教育,人心都向善,但是制度不是很完善,能不能够制止作奸犯科的事情发生呢?《汉书》中记载:“是故古之王者,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天下尝无一人之狱矣。”古代的圣王都把伦理道德教育视为国家最重要的事。他们在国都设立太学,在乡镇设立庠序(乡间的学校),这些学校设立就像现在的“道德讲堂”一样,都是宣扬伦理道德的教育,让人知道自己在伦理关系中的责任和本分。教化明确了,道德风俗形成了,就会出现天下的监狱里没有一个犯人的景况。历史上的成康盛世,监狱四十年都没有一个犯人,达到了这样好的治理效果。可见,社会治理包括反腐倡廉的根本,在于人心的教化,在于伦理、道德、因果的教育,而不在于法律的严苛。所以,哪一个是本、哪一个是末,一定不能够混淆、颠倒。当然强调人心的教化是根本,并不是反对要制定严密的制度,并非认为法制和监督机制等不重要。但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根本是人心的治理,兴起道德教化。目前反腐败的形势为何如此艰巨?社会治理为何出现了诸多问题?原因是现有的法制既不健全,更没有注重伦理道德的教育。换一句话说,如果缺少了伦理道德的教育,人就活得没有人的样子了,这就是左丘明所说的“人弃常则妖兴”,人都不讲仁义礼智信、五伦八德,怪异的现象、妖魔鬼怪都产生了。所以,现在要真正把国家治理好,使反腐败的工作能够持续进行下去,必须在加强法制监督机制的同时,兴起伦理、道德、因果的教育,这才是标本兼治。这些阐述告诉我们一个真相:“人心正则国治,人心邪则国乱”。所以这里讲“为政在于得人”,一定要使德才兼备的人处在领导的位置。这样,国家想不和谐都很难。在《群书治要·傅子》中,用一句话就把人与制度之间的关系讲明白了:“明君必顺善制而后致治,非善制之能独治也,必须良佐有以行之也。”明智的君主一定是会顺着好的制度,才能够达到社会和谐、天下大治的结果。如果一个人做好事反而受到排挤,做恶事反而受到鼓励,肆无忌惮,在这样的制度下显然不鼓励人们做好事。人们弘扬传统文化处处受限制,得不到保护、鼓励、尊重,这样显然没有办法兴起伦理道德的教育,所以好的制度当然是很重要的。
但是并不是说,有了好的制度就一定能够把国家治理好,还必须有德才兼备的人,才能够把好的制度实施、推行。换言之,必须有贤德的人,能够把正义的制度公平合理地去推行,才能够达到预期效果。由此可知,古人并不否认制度的作用,而是认为,并非有了好的制度就一定能够达到社会大治的结果,关键还在于用制度的人。所以说“为政在于得人”,关键是在位之人是否推行这些好的治国理念。“取人以身”。领导者必须修正自身才能获得德才兼备的人。《傅子》中有这样一句话:“举贤之本,莫大正身而壹其听”,要想得到贤才,最根本的是修正自身,按照圣贤人的教诲去做。如果自己的修身不端正,所听的不是圣贤人的教诲,而是世俗的言论,就无法感召贤德之人。因为圣贤人知道即是他来到了你的国家为你进言献策,你也听不进去。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是想自私自利、以权谋私的人,一个是想治国平天下,为人民带来福祉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即使他到你身边来了,他所说的话,你听着也一定不入耳,这样就会错失贤才。例如周厉王之所以任用荣夷公,就是因为两个人志趣相投,都有贪财牟利、残暴不仁的共同嗜好,最后导致了国家的灭亡。所以求得贤才的根本,还是在于修正自己的身心,一心听从圣贤的教诲来治国。领导者如果具备美好的德行,自然感召同类的人,即贤德的人来教导他。如果领导者缺乏德行,即使身边有贤才也会离他而去。这是“取人以身”。“修身以道”。用什么来修养己身?很多人说自己很善良,是个好人,其实都是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自己所得到的结果,不是按照圣贤人的标准。“修身以道”,“道”是自然而然的规律。圣人把“道”观察、总结出来,记载在经典之中。概括讲,修身的标准其实就是五伦、五常、四维、八德。把这些全都做到了,修身才有基础。“修道以仁”。修道从培养自己的仁爱之心入手。所以,孔子的弟子问:“什么是仁”?孔子说:“仁者,爱人。”忠恕之道是行仁之方,即行仁的方法,告诉人怎样培养自己的仁爱之心。《孟子.离娄》中讲:“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假如有一个人,以粗暴蛮横的态度来对待我,君子一定会反省自己:我对他一定还有不仁爱的、无礼的地方,否则他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我?自我反省之后,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仁,也做到了礼,但是那个人粗暴蛮横的态度仍然没有改变。君子一定要再反省:我待他一定还没有尽心竭力。经过反省之后,自己也做到了尽心竭力,但是那个人对我的态度依然是粗暴蛮横。君子就说:“这个人不过是个狂人罢了。像他这样的人与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对于禽兽又有什么可计较的?”所以君子有终身之忧,而没有一朝之患。君子一生所忧患的是:舜是人,而我也同样是人。但是舜为天下人树立了榜样,影响可以流传到后世,可是我却仍然不免是一个平庸的人,这才是值得忧虑的。忧虑之后应该怎么办?像舜那样去做就可以了。至于君子没有一直所担心的事。君子不做不符合仁、不符合礼的事,即使只有一时的担心,君子也不认为值得担心。可见,修养仁爱之心要从忠恕之道入手,即遇到事情要时时刻刻反省自己,反求诸己,而不是一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怨天尤人。修行是修正自己,如果我们还有怨天尤人的心,那就说明自己的瞋心没有完全断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