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菩萨暂且不要这么做”


最近十余年以来,示现女居士身,虔诚修行净土法门,悲心愿力具足的,就推南濠的镜智道人。道人姓汪,是吴县人,嫁给李景熹当继室。二十六岁时丈夫就死了,儿子才七个月大。汪氏很痛心丈夫的过世,刚好有人拿骷髅的图片给她看,使她瞿然心惊人世的无常,而发了出世的心念。


后来有些和尚教她念佛法门,她就开始长斋,早晚向西方,忏悔发愿,发誓过完此生,一定要生到极乐净土。于是她就开始引导族人姻亲乡里等人,及园丁和厨房的婢女等,大家一同修学佛法。受她感召而学佛的有一百多人,其中长斋修净土法门的,有十几人。


后来她参叩闻学定公,听闻是心是佛的宗旨,有很深的体悟。三十四岁那年,她向旅亭会公受菩萨戒,此后即诵《梵网经》。她又发心刺血来写《法华经》《弥陀经》。可是舌头的血不够用,有僧人教她在上午及晚上十一时至一时刺舌,血就够了,这样才把经写完。


汪氏原本有肝病,每到秋天就发作。现在又刺血写经,血就干枯了,因此肝病发作得更厉害。有人劝她要补养身体,她说:“在人间学道,到处都充满了使人退步的因缘。如果能够很快的舍了这一期的报身,到极乐世界去见到佛,听闻佛说法,那我的愿望就满足了,就再也无求了。”


乾隆四十九年十一月,汪氏拉肚子。卧病在床的那几天,她仍是不停地默默观照。到了初十那天,她告诉侍者说:“我明天就要去西方了。”侍者问她可以几品往生,她说:“是中品上生。”


第二天,有个姓方的妇人来探问汪氏。汪氏说:“你来得正好,可以帮我洗澡。”洗沐完毕,她就趺坐,然后叫大家一起来念佛。中午时刻,她就合掌而逝了,满室都充满梅檀的香气。那年她三十八岁。


三年之后,汪氏同乡里一个姓何的女子得了热病,见到她已经亡故的七叔父,赤身裸体,披头散发。


叔父说,他因为生前作孽,死了之后就一直在黑暗的地狱里,每天被凶恶的鬼用铁棒打,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八年。最近因为观世音菩萨降临,他跪地请求大士慈悲拯救,因此才得以离开黑暗之所。又刚好有位菩萨从西方来,正在阴间教化众生,是阎罗王的老师。这位菩萨的家在万年桥,也就是前几年念佛往生的那位。因为她和我们家有交情,我就求她暂时放我回家。你们现在赶紧替我作佛事,如果因此而能让我生在人道里,那就万幸了。


七叔父哥哥的儿子性三,就替他念了一万声佛号,把功德回向完毕之后,又答应七叔要请僧人荐拔他,七叔才离去。


当天初更,何氏女忽然闷绝了过去,一直到三更,才再苏醒过来。她说,昏死过去的当儿,有一班男女,手里拿着红灯笼,用大轿抬我。走了一段很遥远的路之后,到了一座大庙堂,才放我下轿。到了殿上,见到一个青面王坐在中央,左右两边站立的小鬼,手里都拿着钢叉铜锤。


青面王一见到我就很生气,便拿了铜锤想要打我。我正在惊慌迷惘之际,忽然见到手执幢幡的金童玉女,从内殿中拥出一位道人。


这位道人有一丈多高,头上载着青色的头巾,身上披搭着出家人的大衣,手里握着白色的拂尘,脚上穿着云形的鞋子。样子长得很端正,气质很庄严洁净,世间无人能相比。


我仔细地瞧她,原来就是万年桥的李家姆。以前我曾经在她家住过一夜,似乎有些印象,然而她现在的光彩,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李家姆向青面王说:“停止,停止。”青面王就把我放开,跪在地上说:“请您指教。”


李家姆就拉着我的手,带我到内殿去。内殿非常光明,桌椅排列得十分整齐,桌上放有很多的佛经。她叫左右倒茶拿水果出来款待我,那水果看来很像苹果,而非常香,说是西方净土的产品。


喝过茶之后,她就带我去参观地狱。最初,我见到一条没有边际的血河,里面的女人,有些是倒浸在水里,有些是头发直立,有些是侧身横卧在水里,她们全身都流满了血。


接着,我又看到刀山。这座刀山高接到云霄,是由百万把利刃,互相撑持而成的。有些罪人,矗立在刀山上。他们被刀刺死之后,又再活过来,然后又再被刺死。他们就这样不停地生生死死。


进入黑暗地狱时,李家姆叫左右拿灯照给我看。我看到那儿的鬼,眼睛都是瞎的。他们的头,大得像个笆斗,或像烤棍(细竹或柳条编的盛物器)。颈子却细得像根管子,流的鼻涕长一尺多。他们看起来像喝醉了,或是像睡着的样子。


从黑暗地狱出来之后,又到了旋磨地狱。在旋转的石磨中,不停的有血肉往下坠。鸡鸭就去吃这些坠落的血肉,而没有被吃到的肉块,被风一吹之后,又变成了人。于是这时便有鬼卒来,把那人的肉一寸寸割下来,再磨成粉。这些粉末就变成苍蝇、蚊子、蚂蚁等,一一散去。


我看到这时,不禁心酸地掉下泪来。我问李家姆说,为什么不去救他们呢?李家姆回答说:“他们的罪恶过大,业障过深,不能够马上就被救出来。你现在怕不怕呀?能够出生为人,是很难得的。怎么能够不持戒不念佛,求生西方极乐世界呢。你如果能念一声阿弥陀佛,我就马上带你到西方去,你看怎么样?”


我还来不及回答,青面王听到李家姆这么说,又再下跪说:“请菩萨暂且不要这么做。”


因此,李家姆就告诉我说:“你的因缘尚未到,暂且等以后看看吧。你来这里已经很久了,恐怕家里的人会惊慌,还是快点回去吧。记住要持斋念佛,一心一意要求生西方,还要兼诵经诵咒。时间到的话,我就会来迎接你。一定要努力精进呀。”


于是李家姆仍然叫轿子送我回去,突然之间,我就醒过来了。何氏女第二天出了一身汗,热病就好了。


<原文>

自顷十余年来,现优婆夷身,虔修净业,悲愿具足者,推南濠镜智道人。道人汪姓,吴县人,归李景熹为继室。年二十六而寡,子甫七月,汪氏既痛其夫,适有以骷髅图相示者,瞿然发出世心。

既复从有些和尚受念佛法门,遂长斋,晨夕向西,忏悔发愿,誓毕此生,决生安养。导诸族姻里党,下及园丁灶婢,同归佛法。从而起信者,百余人,其长斋修净业者,十余人。

已而参闻学定公,闻是心是佛之旨,有省。年三十四,从旅亭会公受菩萨戒。诵《梵网经》。发心刺血,书《法华》《弥陀》二经。苦舌血不继,有僧教以子午二时,应候取之,始克终事焉。

故有肝疾,岁秋辄发。至是血既枯,疾发益剧。或劝以补养,曰:“此间学道,多致退缘得速舍报身,见佛闻法,吾之愿也,复何求哉。

乾隆四十九年十一月,下痢,卧床数日,默观不辍。至初十日,语侍者云:“明日吾当西方去矣。”问:“生何品?”曰:“中品上生。”

明日,有方氏妇省之。汪氏曰:“子来大好,可为我洗沐。”洗沐毕,趺坐,顷之命同举佛名。方午,合掌而逝,旃檀香满室中,年三十八。

其后三年,同里有何氏女,病热。见已故七叔父,赤体被发。自言在生作孽,死后处黑暗中。日吃恶鬼铁棒,经七八年。近因观世音降临,跪求慈拯,方得离暗而出。适有菩萨自西方来,在冥教化,为冥王师。家在万年桥,即上年念佛坐逝者也。因与吾家有旧,乞暂放还,急为我作佛事,俾得生人道,幸矣。

其兄子性三,为持佛名一万,堂中回向毕,仍许请僧荐拔,乃去。

其夕初更,何氏女忽闷绝,至三更而苏。言适有一班男女,执红灯以大轿舁我,去路迢远。

到一大庙堂前出轿,趋近殿上,见青面王者坐中央,左右小鬼各执钢叉铜锤。

王见我作色,便取锤欲打我。慌惘之际,忽见金童玉女,各执幢幡,自内殿出,中拥一道人。离地可丈许,首戴青幞,身搭条衣,手握白拂,足蹑云履,端正严洁,世无与比。

审视之,即万年桥李家姆也。往时尝一宿其家,仿佛可识,然而光彩迥绝已。姆便声言:“止,止。”王遽释我,下跪曰:“请如教。”

李家姆即垂手援我,引至内殿。光明洞然,几席靓整,案间多供佛经。令左右设茶果饷我。

其果似苹果,香甚烈,云从西方来。

茶毕引我历观地狱。先见血河浩渺无涯,有诸女人,或倒浸河内,或翳发上指,或侧身横睡,血流遍体。

复见刀山,高接云霞,百万利刃。互相撑住,中有罪人,矗立刀上,既死复活,活而又死更令左右执灯照我,入黑暗狱。见众鬼皆盲,头大如斗,或如烤桃,颈细似管,鼻液长尺许,若醉若寐。从黑狱出,见旋磨中,血肉下坠,鸡鸭啄食。风吹余肉,复变为人,便有鬼卒,取肉寸磔;

重磨作粉,作为蝇蚊蚁子,一一散去。

我心酸泪下,问李家姆何不救之。答曰:“罪大障深,安能即出。汝今怕否。人身难得,可勿持戒念佛,求生西方哉。汝能一念阿弥陀佛,吾当携汝直往西方,汝意云何。”

我未及答,王闻言复下跪,请菩萨且住。

李家姆因语我言:“因缘未到,姑俟异日。来此已久,恐家中惊惶,可速去。持斋念佛,一意西方,兼习经咒,时至迎妆,勉之勉之。”

仍命轿送我,蹶然而醒。翼日汗出,病良已。


转自《善女人往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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