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竟然长胡子？一代文豪死前将胡须赠寺庙

麦积山石窟

甘肃天水，在连绵的秦岭山脉之中，有一座麦堆形状的孤峰矗立，透过陡峭的栈道向上望，崖面上的三尊大佛穿越千年风雨微笑至今。这就是中国四大石窟之一的麦积山石窟。

麦积山东崖的一佛二菩萨石胎泥塑像 摄影：冯登宁

麦积山石窟以精美绝伦的泥塑闻名于世，与莫高窟、龙门石窟和云冈石窟齐名,被称为“东方雕塑陈列馆”、也有“有龛皆是佛，无壁不飞天”的美誉，2014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带有胡须的佛像（纪录片《麦积山石窟》视频截图）

去过那里的细心游客或许会发现一个现象：麦积山石窟佛像面孔上有胡须。

那么，问题来了：佛像可以有胡须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当然可以有。为什么呢？

有文字为证。

《佛本行经》云：“我自剃发已，须发皆尽，唯有二髭，虽剃不落。”《观佛三昧海经》云：“云何名观如来鼻相，……下者直至入佛髭中，围绕髭毛，令髭毛根有华开敷。云何观如来髭，诸髭毛端开敷三光紫绀红色，如是光明，直从口边旋颈上照。”

“髭”就是嘴唇上面的胡子。既然胡须在佛教经典里规定是可以有的，那么佛教造像中出现胡须当然也是不足为奇的。

还有故事为证。

被称为中国山水诗开山鼻祖的谢灵运，不仅诗文写得好，连胡子也生得奇，还留下一段动人传说。谢灵运命运坎坷，晚年被流放岭南，后又被诬陷判逆反罪，以“叛乱分子”被下诏就地正法，在广州行弃市之刑。传说，临死前，信佛的谢灵运将自己的一副美髯剪下，送给南海祗洹寺造维摩诘像。谢灵运是文坛大腕，赫赫有名，他的胡子粘在维摩诘的塑像上，那尊塑像也跟着声名大振起来，香火不断，香客如云。

然而，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200多年后，唐中宗安乐公主为玩游戏，命人驰驿马，把谢灵运当年名满天下的美须从菩萨塑像上拔下。又因为怕别人学她的样子，所以，还把剩下的胡须全部剪切。从此以后谢灵运的胡子便从世上消失了。

这个故事说明，古诗里“南朝四百八十寺”崇佛的南朝，佛像上还是有胡须的。

洛阳龙门石窟奉先寺卢舍那大佛

为什么后来的佛像中胡须就比较少见了呢？你看龙门石窟奉先寺的大卢舍那佛，曲眉丰颊，端庄敦厚，肌体丰满，无论神态还是仪表，分明是个女子的形象。为什么呢？

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夏朗云教授认为，佛像有无胡须都是正常的。不过后期胡须造型的佛像减少也确实是一种历史趋势。与观音像越来越呈现出一种女性化的特征趋势相同，佛像也开始越来越中性化，胡须也越来越少见。

有人认为，佛像没有胡子和佛教的教义有关。因为从佛教角度看，性别，仅限于欲界六道众生。凡修成正果的佛、菩萨、罗汉等都超越了性别，无男女之分。所以佛教基本上是没有胡须的，但是有胡须的也并不违反佛教教义。

北周五佛之一，右为局部图，唇线上下有胡子。

也有人认为与僧侣清规戒律的普及有关。唐代南山律宗取得正统地位，比丘戒律普及，而佛教造像一般呈现比丘像，比丘不能留须发，这样影响到了造像。所以，古印度、西域、中国早期的佛陀造像中，表现佛髭的非常多。但到了唐代，佛和菩萨形象呈现出女性化特征。此后，胡须佛像开始少见。

也有人认为唐以后佛像胡须罕见，或许是为了与中国本土道教相区别，因为道教造像的神常有胡子。

既然佛像大概在唐以后，胡须的造像就比较罕见了，那么，为什么麦积山石窟佛像会有胡须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后者比前者早很多年。

在今天看来，交通都不算太便利的内陆城市天水，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座大型石窟呢？这要从古丝绸之路说起。佛教是通过陆上、海上的通道传入中国的，以陆路即丝绸之路为先。而天水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也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麦积山石窟即是佛教沿丝绸之路东传进入中国的重要坐标。

麦积山石窟造像 摄影：冯登宁

我国的石窟开凿约始于3世纪，盛行于5—8世纪，至16世纪才基本结束。就目前考古发现的情况看，新疆拜城克孜尔石窟为最早开凿的石窟。麦积山石窟开凿于距今1600多年的东晋十六国后秦时期，算是早期开凿的石窟之一。

夏朗云说，中亚、西亚、北非人特色的面容都能在麦积山的塑像中找到，有的还有欧洲人的痕迹。在麦积山石窟中不仅能看到佛教自西向东的传播痕迹，也能看到佛教中国化的历程，以及中国文化自东向西的传播。

此外，“五胡十六国”时期及北朝时期是中国佛教发展的第一个兴盛期，佛经中对于佛陀长相的记载也成为汉地塑造佛像的经典依据之一。上文提到的《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即是与释迦牟尼同一家族的迦毗罗卫国僧人佛陀跋陀罗翻译的。公元408年，佛陀跋陀罗在后秦僧人智严的邀请下从罽宾国来到长安，后辗转庐山、荆州、建康等地译经。在《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第三中记载了佛陀的长相，其中特意描写了佛陀长着髭须。

由此看来，保留有佛教传播痕迹的麦积山石窟，其佛像中出现明显带有胡风的胡须造型当然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