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伤害了谁
那天晚上,我哭了,哭得非常伤心,因为我的儿子——小宝深深伤害了我。
小宝,师兄们都很熟悉的,从我进入三级修学,他才几个月大,我便带着他参加各种培训、义工行,甚至共修,耳濡目染下,他十分乖巧、听话懂事。从他还在满地爬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很多师兄所熟知,所赞叹。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宝,今年刚满4岁的小宝,最近竟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经常在我面前说“我再也不跟你好了”“我这辈子都不跟你好了”“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哼哼哼~”。他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跟他讲话都得小心翼翼,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突然地大叫,拍桌子,扔东西,甚至打人。而更让我难过的是,他似乎只有我在场的时候才这么叛逆,而我没在的时候,他又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孩子。
到底是什么让孩子对我这个妈妈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转弯,不仅无法好好沟通,连最基本的孝道、尊重都没有了。我百思不解,直到那天晚上,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小宝说:“因为你都是骗人的,因为你说的话都是错的,爷爷说的才是对的。哼哼哼~,我不是你生的,我是你捡来的。”“是谁跟你说这些的?”“是爷爷告诉我的,我才不要跟你好,也不要跟你生活在一起!哼哼~”瞬间,我再也止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几天来的压抑、委屈、绝望甚至愤怒全部释放了出来。
我一直哭一直哭,学佛近四年来,我从没有这样哭过。我以为我已经学得很好,以为佛法在我心中已经形成强大的力量了,以为我再也不会被什么事情打倒了。可没想到,当我引以为豪的小宝变得不再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乖巧,当小宝变得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宝的时候,我却无法接受这样的无常。原来,我对小宝有着永恒的期待和执著,原来,我整天挂在嘴边的,以为自己做到的“接受无常”“无常就是世界的真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一切都是我的错”等等这些都是假的,在对境面前,几年建立起来的正念瞬间倒塌。
冷静下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果报。因果本来就不虚,既然是我该承受的,那我为何那么伤心,那么难过?慢慢揭开我的伪装,我看到了自己如此伤心的背后,是不愿意接受小宝的改变,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小宝会不再乖巧,不再听我的话,不再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一次,我家师兄无意中说到:“现在很多人学佛,都是作为一种精神寄托。”我突然间警醒了,我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在书院里修学了这么长时间,以为自己学得很好了,可现在突然发现,原来学佛对我来说,仅仅是一种精神寄托,甚至是一种自我安慰。平时不顺心的时候,我总会安慰自己“这就是无常”。领导批评我的时候,我安慰自己“这就是无常”。原来,佛法只是用来保护我这颗脆弱的心;原来,我的心一直是逃避的、抗拒的、充满阿Q精神的。可这次,当我最最在乎的儿子——小宝出现了无常,一下子击垮了我所有的安慰,因为我无法接受。我看到了严重的我执和自己不愿意接受无常的真相。
原来,佛法一直是我的精神寄托,我的内心并没有生起真正的胜解力、坚固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可为什么公公会跟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我好想要打电话去质问他,可是我还是要求自己先冷静了下来。
导师说,我们发菩提心,要利益一切众生。利益众生,首先要学会承担,如果连这点承担都没有,如果因为众生伤害你,就对这个众生不喜欢,起嗔心,又如何谈得上利益他呢?而且“因缘因果”,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我该承受的果报,不是吗?
长期以来,我因为上班时间忙于工作,下了班又忙于义工行,并没有过多考虑和照顾小宝的感受,小宝基本上都是跟着我东跑西跑,他一直念叨要去海边玩沙子,我却并没有带他去过几次。每天早上起床上学,他不肯吃饭,也比较拖拉,我总是不停催促,希望他按照我的节奏加快速度出门。他吃不完饭,我又会以不爱惜粮食,不珍惜福报批评他,逼他吃完碗里的饭。他火车轨道玩坏了,让我买新的,我却以不能浪费,不能娇生惯养为由,拒绝了他的要求。想到这些,我是多么愧对孩子。
而对于公公,我又以不要给孩子吃零食,晚餐小孩不要吃太多等等为由,干涉我公公对孩子爱的表达。我很少考虑老人的感受,只是一味按照自以为正确的方式来养育孩子,而且家人都必须听我的。再加上学佛以来,我不仅自己很少吃肉,也尽量不让小宝多吃肉,就在这样长期良好的自我感觉和对小宝的控制中,公婆对我有极大的成见和抱怨。他跟小宝所说的那些话,不正是“解心头之恨”的表现吗?难道我能要求没有学过佛的公公说我的好话吗?
想到这里,我羞愧得面红耳赤,原来我以为是小宝伤害了我,公公伤害了我,可事实却是我一直在伤害他们,是我的我执、我的自以为是深深地伤害了他们。
学佛学了这么多年,现在我还承担了辅导员的义工工作,可我是个合格的佛弟子吗?我敢说我是导师的弟子吗?导师告诉我们的那些智慧、那些正见,仅仅只停留在我思想的表面,甚至用它来照出别人的错,别人的缺点。我只不过是在凡夫的外表上加了一层佛法的保护,把这个强大的我执保护得更加隐蔽,更加不易察觉而已。
感恩公公菩萨,感恩小宝菩萨,他们都是来教化我的,提醒我的。感恩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对境正是最好的修行,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修行的机会,我要真正把佛法融入到我的身心中、血液中,让佛法成为我生命中最强大的力量,而不是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