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佛教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吗?
佛教是在面对现实,而不是逃避现实
什么是现实?我们在这个物质世界里拥有的——观念、财产、朋友、家庭、关系,这些是现实吗?这些是永恒的吗?这些是确定的吗?从佛法的角度,它们不是。它们永远都在变化,而变化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我们都向往并朝着某种恒常、确定的幸福努力,但那终究不会发生。它还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发生过。在人类历史上,没有哪个人永远幸福生活着的记录。那只存在于电影里。可是我们不断认为永恒的幸福是存在的。还有比这严重的幻觉吗?这是一个绝对的幻觉。
事实上佛教徒所要做的事,就是从这个幻觉中逃离,所以佛教是在面对现实,而不是逃避现实。人们会认为现实就是存钱、买Prada包、有个更好的工作、有很多财产,但即便只是在理智上,我们之中有人知道,那不是现实。渴望这样的事情、并把幻觉当做现实的习性非常强烈。
我肯定很多人把佛教看成是逃避现实。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够从我们误认为是现实的那种幻觉中逃离。如果你能够从物质主义的幻觉中逃离,那你已经很有成就了。我们的先祖们,佛陀、寂天菩萨和其他菩萨,并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事实上,佛陀和寂天菩萨都是王子——国王的儿子,过着皇室生活,享受至高无上的奢华与舒适。然而他们把那些都看成虚幻而痛苦的,然后从中逃离。
所以,当我们皈依佛时,我们正在从这一幻觉中逃离。我们得从承认自己有某些被政府、家庭和文化强加的特定的幻觉与衡量标准开始。特别是在这个物质主义的年代,我们以拥有多少来衡量自己、来被衡量,完全忘了自己真正是谁。结果是我们变得如此无聊、老套,所有的人都穿一样的衣服,每个人都有同样的虚幻的目标。
试想在一个只有汉堡包出售的村庄里,你只需要进一家商店就足够了。人类正变得非常无趣。如果只是无趣倒也罢了,但我们还很痛苦。我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得如此无趣,而是恰恰相反,我们都愿意认为自己很特别。我们衡量自己有多么特别的方式是,谁有最快的跑车,或者谁有最多的财富和最高的权力。
相比之下,皈依佛基本上是意味着接受真实的自己,并把我们的本性看作佛。这样做有许多好处,其中之一就是,试想这会从多大程度上把你从各种各样没有必要的假设、希望和恐惧中解放出来,诸如希望被某个派对、晚宴或俱乐部接纳,或者害怕不被接纳。
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是否有人曾经在上海或北京的街道上徘徊,哪怕只有一次,只是做你自己,不被你拥有多少、和谁交往、有什么样的朋友衡量,而只是作为一个简单的人。或许你应该那样尝试一次,即使只是偶尔几个小时。也许你会看到很多漂亮的事物,因为直到现在,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被希望和恐惧过滤过了的。甚至梳头或者不梳头也是因为希望和恐惧才做的。
所有因为这样的衡量而导致的压抑给我们带来非常大的压力。压力太大,无论多少SPA和按摩都没用。人们甚至都不性感也不优雅,因为他们如此傲慢、僵硬,一点儿也不放松。不知道自己漂亮的女孩子是最漂亮的。从那些持续紧张、担心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的大牌模特儿或影星身上,我们看不到任何魅力和雅致。事实上,看着她们的时候,我们自己甚至也会紧张起来。
以我自己为例,作为一位仁波切、一位受到广泛尊敬的著名上师的转世,几乎所有的时候,我都生活和运转在伪善的世界里。我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我想要的或者不想要的,所有这些我最终都不会表达,因为有些来自社会的压力,要我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出现。
皈依法意味着接受真理。每个人都想要健康、富有和幸福。如果接受“无论怎么努力我们都一定会生病、死去、并把所有财富留在身后”这个真理,我们就不会因为想要储蓄和积累越来越多的财富而变得这么紧张。如果接受“我们是绝对孤独的”这一真理,我们就不会参加这么多的社交活动,因为那没有意义。当你和一整桌的人交流时,每个人却都是个体。没有人知道坐在旁边的人在想什么、忙什么或者隐藏什么。在一个像波音那样的大公司里做CEO的人,或许从不会想到死亡可能在任何时候来临,或者自己最爱的孩子头部可能正在长脑瘤。他们不会想到,自己可能会出车祸,然后余生都会坐在轮椅里,错过朋友们举行的所有聚会。
但当一件好的事情发生时,像中了彩票、和好友相遇、生意上的成功等,我们也从未真正知道如何去珍视它。我们会立刻生起贪心,想着如何才能更好,如何投资以得到更多,如何掠夺更多,或者如何诱惑某个朋友。
做一个精神性的人意味着能够面对真理,并且屈服于真理,不论处境是好是坏。当好的事情发生时,珍视它;当坏的事情发生时,不要无法自拔或太过慌乱、歇斯底里。这是皈依佛、法和僧本质上的含义。当然,为了加强皈依这样一种修行,有一个佛堂、有一尊佛像、去到寺庙,或者念诵皈依的偈颂,在任何时候以任何形式和方法忆念佛法僧,总是有所助益的。即使是在舞池里跳舞的时候,也没有理由不能忆念佛法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