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佛教的健康发展到底要靠什么
如何面对传统
作为今天的出家人,我觉得很不容易。首先,我们需要面对佛教两千多年的传统。这个传统意味着什么?对很多人来说,无非就是早晚课诵、念佛参禅、僧装素食。我们出家后,就进入这样一种佛教式的生活轨道,日复一日。
但几年甚至几十年过去,我们能否与法相应,能否达成出家的目的比如解脱,比如往生净土?我想,多数人未必具足信心。这说明了什么?
传统之所以成为传统,自然有其相应的权威性。也正因为这样的权威,使得人们往往只是埋头顺应,却不敢加以审视。比如我们今天继承的佛教传统,包括我们的生活、修行乃至寺院建设,究竟是佛教的优良传统,还是陈规陋习?这个问题,很多佛教徒是不曾想过,或者是不敢去想的,似乎想一想就是离经叛道,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么,我们今天的传统和唐朝的佛教是否一样?和印度早期的佛教是否一样?和南传佛教是否一样?和藏传佛教是否一样?当我们换一个角度去观察,会发现传统并不是从上至下唯一道路,也不是亘古不变的唯一样貌。
在它的周围,还有很多或并行、或交叉、或渐行渐远的道路,还有许多或因时、或因地、或因社会背景和文化差异而展现的丰富变化。其中,究竟什么传统更符合佛法真谛?究竟什么是主干,什么是枝末?究竟什么是需要继承的,什么是需要扬弃的?
如果没有一个开阔的视野,我们很可能成为所谓传统的牺牲品。甚至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传统,只是佛教发展过程出现的某种变异。不幸的是,我们却将这种变异忠实地加以继承,进而发扬光大,代代相传。从这一点来说,今天这个时代给我们提供了格外的机遇,让我们拥有前所未有的视野。否则,我们是没有能力对传统加以审视,进行甄别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机遇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困扰。因为资讯的发达,我们得以接触到海量的经典法宝。而且这个数量正在不断扩容不仅有汉传,还有藏传,还有南传。面对如此之多的典籍,如此之多的宗派和思想体系,认识佛教已然成为一项浩大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工程。结果,我们往往在这些法门中绕来绕去,目迷五色,却忘了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方法,或是根本不懂得如何选择,从而造成修学上的无序和混乱。
之所以出现这种困境,固然和太多的选择有关,但更关键的,在于我们缺乏把握核心的能力。纲举方可目张,倘能抓住其中根本,一切就会各就各位,成为修学助缘。反之,我们就可能落入一张不断扩容的大网,为法所累,为法所困。
当下面临的问题
今天的人应该怎样继承佛教?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课题,也可以说,是一道难题。作为学佛者,真正要把一个宗派,乃至一本经论学好,都需要扎扎实实地下上几年功夫。但在这样一个充满诱惑和喧哗的大环境下,要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气来修学,又谈何容易?
过去的寺院,一道围墙就是红尘和方外之地的分水岭。但在资讯无孔不入的今天,这道围墙只能起到象征性的作用。真正堪为保障的,是另一道看不见的围墙那就是如法僧团所营造的氛围。
遗憾的是,具有良好道风和修学氛围的道场在今天已经寥寥无几。多数的寺院,或是忙碌于旅游开发,或是热衷于经忏佛事。在这样的道场,出家人如何得到法的滋养?又靠什么抵御红尘诱惑?
就像我们在一个各种疾病传播的疫区,如果自身没有足够的抵抗力,是很容易受到感染的。同样,当道场不能为出家人提供一个持戒、学修的大环境,而是充斥着人我是非、名闻利养的暗流,个人修学就会变得异常艰辛。就像一株生长在恶劣环境的幼苗,在最需要呵护的时期,却不得不面对狂风暴雨。这样的状况下,侥幸存活已属幸运;倘能学修有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这些绝非危言耸听,而是我们这代人,乃至未来几代人面临的严峻考验。
宗派修学的困境
论及当代佛教,是离不开历史的。因为现在是由过去发展而来,由传统延续而来。只有通过对传统佛教的反思,我们才能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才能从根本上对症下药。
多年来,我一直在不断思考:什么才是佛法的核心?怎样才能有效地修学?2004年,我发表了《汉传佛教的反思》,探讨佛教从鼎盛走向衰落的原因,引起诸多关注。佛教传入中国后,历经南北朝的发展,至隋唐走向鼎盛高僧辈出,得道者众,汉传佛教八大宗派几乎都成型于这一时期。它们的交响,组成了中国佛教史上的一个华美乐章。
其时,也是中国国势和文化的鼎盛时期。在这一时期建立起来的宗派,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当时人们的深厚慧根及学养。因为慧根深厚,所以能直抵中心,无须按步就班;因为学养全面,所以能高位起步,无须次第前行。但这样一些方式,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效仿的。如果缺乏相应的慧根和学养,直抵中心可能会出现基础薄弱、不能环环相扣等问题,造成修学上的脱节。而高位起步则会让人根本无从开始,因为第一步就迈不上,转来转去,还是回到原点。可以说,这些就是佛教在盛唐之后逐渐式微的起因。
佛教的衰落之因固然很多,但归根结底,不外乎内外两种。其中,外因为社会因素,如 三武一宗的灭佛,导致寺院被毁、典籍佚失、僧人流散,直接对佛教造成了重大打击。但我觉得,关键还是内在因素,也就是学佛者对教法和证法传统的继承。当这种继承不能完整保留佛教的优良传统时,其发展就会缺失营养而停滞;当这种继承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甚至是相反时,其发展就会因方向偏差而异化。
汉传佛教的天台、华严、唯识、三论等宗,都建立了一套完整而深奥的思想体系,以及依各自见地所形成的修证方法,如天台止观、华严三昧观、唯识五重观等。如果不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和思辩能力,不具备精确的闻思正见和实修体证,就没有能力延续这些教法和证法的传承,而后者的难度又远甚于前者。
所以,这些宗派在发展过程中,先后陷入了有教无观的僵局。不论修学天台、华严,还是唯识、三论,最后多转到念佛,如教学天台,行归净土,等等。用一个时髦的词来说,这是属于混搭。因为学教和修证应该是相辅相成、彼此增上的,学天台本该修天台止观,学华严本该修华严观法,为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念佛?说明在这些宗派的发展过程中,证法体系已彻底中断,再或者,是形同虚设,虽有若无。是以,学人只能在途中改弦易辙,另起炉灶。
但念佛就是一条坦途吗?就能万修万人去吗?未必那么简单。如果缺乏信愿行的资粮,净土也是天边可望不可即的一片云彩,看得见,却够不着。那么,这些资粮从哪里来?究竟怎样才能念得有效,念得感应道交?还是需要重视基础、次第和闻思正见,需要懂得这句佛号蕴藏的深广内涵。否则的话,念佛很可能就是在念几个音节而已,是念不到内心,念不出力量的。
净宗而外,禅宗也是汉传佛教发展过程中的一大主流。禅宗强调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可以说,是一种极其痛快而刚猛的修行方式。但局限在于,它是特别为接引上根利智所施设的一条捷径。就像险峻的峭壁,距离固然是短,难度也着实是高。当人们没有攀登峭壁的身手时,这种不重视基础、次第和教理的法门,就容易流于玄谈。口头禅之弊,即来源于此。
所以,不论是最简单的净宗,还是最直接的禅宗,都离不开对教理的闻思,离不开佛法修学的基础和次第。否则,简单的就会用不上力,直接的又会够不着边。如果这样的话,再简单,再直接,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呢?
大乘精神缺失的原因
如果说忽略修学基础造成了宗派修学的困境,那么,菩提心教法的缺失,则使本为大乘的汉传佛教有着浓厚的出世色彩,偏离大乘慈悲利他、积极入世的精神。
菩萨乘和声闻乘的不共之处,除了见地方面,关键是在于菩提心。这种以利益一切众生为己任的发心,也是菩萨道修行的两大内容之一。此外就是菩萨戒,是对这种愿力的践行和落实。应该说,汉传佛教还是比较重视菩萨戒的,出家人固然要受,在家人也往往热衷于此,视之为资深学佛者的身份认证。
遗憾的是,这种受戒往往流于形式。须知,菩萨戒的核心不是其他,正是那个我们常常听到却又知之不详的菩提心。如果没有发起菩提心,即使按照菩萨戒的行为规范来做,也不是合格的菩萨行,因为心才是决定行为性质的根本。
菩萨的内涵就是慈悲,而慈悲的根本就是菩提心。所谓菩提心,就是确定以生命觉醒及帮助一切众生觉醒作为自己尽未来际的目标。可以说,这是人生最为崇高的志向。如果看到轮回苦而希求解脱,那是出离心,是声闻的发心。如果看到芸芸众生在轮回中受苦,不仅希求个人解脱,还发愿带领一切众生走向解脱,就是菩提心,是菩萨的发心。这种愿望不是口号,不是标榜,而是对人生有了深层思考后做出的重大选择。
这个选择的关键,就在于发自内心。所以授菩萨戒之前都要问:发菩提心了没有?这是获得菩萨戒戒体的关键环节,长期以来,却未能引起足够的重视。事实上,不少人连这句话都不曾听懂,就人云亦云地作了回答。即使那些听懂的,也很少去考量:自己究竟发心了没有,又发到了什么程度。要知道,如果不曾真正发起菩提心,那么,这种所谓的菩萨是徒有虚名、货不对板的。
正因为菩提心对于菩萨戒和菩萨道的修行如此重要,所以,在印度和西藏都有受菩提心戒的传统。所谓受菩提心戒,就是通过特定仪轨,对十方三宝和一切有情作出庄严承诺,确定以帮助一切众生作为尽未来际的目标和方向。这样的承诺,是我们走上菩提道的象征,也是受菩萨戒不可或缺的前行。
我们还要知道,受菩提戒不等于你就是合格的菩萨,惟有持菩萨戒,行菩萨行,才能完成菩萨的身份。就像我们生来就是中国公民,但未必是合格的公民,惟有遵纪守法才是合格的公民。如果违法乱纪,甚至会被取缔这一资格。同样,受了菩萨戒之后,惟有按菩萨的行为准则去实践,我们才能成为修学大乘的佛子,成为名副其实的菩萨。
大乘经典中,菩萨戒有多个传承,一是依《梵网经?菩萨心地品》建立,为梵网菩萨戒,流传最广;一是依《优婆塞戒经》建立,为在家菩萨戒;一是依《瑜伽师地论?菩萨地》建立,为瑜伽菩萨戒。其中,梵网菩萨戒是卢舍那佛在莲花藏世界为大菩萨们所说,又由释迦牟尼佛为我们转示,要求非常之高。而瑜伽菩萨戒为弥勒菩萨所说,他根据娑婆世界众生的特点,将佛经中有关菩萨的行仪整理出来,相比之下,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只要我们努力去做,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汉传佛教自明朝之后,逐渐走向山林。禅者们关心个人了脱生死,念佛人关心自己往生西方,似乎学佛和现实社会格格不入。可以说,这是汉传佛教走向衰落的人为因素。其原因,就在于菩提心教法的缺失。而这种缺失,也有它的历史原因和背景。
佛法修学包括见和行两大项目。国人对大乘佛教的继承比较偏向见地方面,对高深的哲理情有独钟。南北朝时期,般若经典传入,正值玄学盛行。这种精深而透彻的见地,立刻受到很多文人名士的追捧,谈玄说妙,一时蔚然成风。受这种风气的影响,汉传各宗多侧重智慧而非慈悲的成就。我们虽然学的是大乘,但往往停留于经典中的大乘,而没有菩萨行者的发心,没有大乘佛子的担当。
在我们心目中,总是把佛菩萨当做信仰对象,当做依赖和归投的靠山。而从大乘倡导的精神来说,身为佛子,更应该把菩萨当做学习对象,应该给自己一个争当菩萨的定位。因为菩萨并不是传说中的神话,也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灵,如果我们发起菩提心,确定以自利利他、自觉觉他作为尽未来际的奋斗目标,从某种意义上说,就已经是菩萨的候选人了。
当然,要成为合格的菩萨,还要受菩萨戒,还要修六度万行。所谓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这不仅是菩萨的修行项目,也是我们在社会生存的助缘。比如在工作中,布施,就是与大众广结善缘;持戒,就是制定并执行各项规章制度;忍辱,就是在工作中任劳任怨,不畏艰难;精进,就是在确定目标之后努力实施,持之以恒;禅定,就是专注于所做的事,不受外在干扰和诱惑;智慧,就是在做事过程中审时度势,方便善巧。当然,这些和真正的六度是有距离的,但从中也可以看出,六度并不是像我们以为的那么艰难,那么不可企及。
在走向生命觉醒的道路上,我们还需要克服人性的弱点,而六度正是对治贪瞋痴的良药。布施可以对治贪心,持戒可以对治烦恼,忍辱可以对治瞋恨,精进可以对治惰性,禅定可以对治散乱,智慧可以对治愚痴。
在对治的同时,布施可以使我们广修供养,持戒可以使我们严以律己,忍辱可以使我们心性调柔,精进可以使我们勇往直前,禅定可以使我们制心一处,智慧可以使我们明心见性。
所以说,六度是菩萨行者必经的六个修行项目,缺一不可。但前提是发菩提心而行六度,否则,仅仅修一些布施、持戒,可能只是人天善行而已,未必能成为菩萨道的资粮和助缘。
修学体系的思考
除了修学基础和菩提心,修行上的缺乏次第和杂乱无序,也是汉传佛教存在的一大弊病。其实,这个问题在藏传佛教也曾出现。公元十一世纪,阿底峡尊者入藏弘法之前,藏地邪说纷纭,几近没落。为了扭转这一混乱局面,阿底峡尊者应藏王菩提光之请造《菩提道炬论》,驳斥违背佛法的种种异说,并以三士道建构修行次第。其后,宗喀巴大师遥继阿底峡尊者的思想体系,在《道炬论》的基础上,造《菩提道次第论》,包括广论、略论和摄颂,为学人建构了一套从走入佛门到成就佛果的简明套路。包括端正闻法态度、依止善知识、皈依、发心、深信业果等,并以出离心、菩提心、空性见安立三主要道。这是一套脉络清晰、层层深入的模式,可以弥补汉传佛教不重次第的流弊,值得我们借鉴和推广。
此外,我们还可以吸收南传佛教的长处,尤其是近代以来所倡导的内观。这一方法在修行上易于入手,操作性强。从前两年开始,我们已在苏州西园寺长期举办观自在禅修营,以南传的内观为基础,进而导向禅宗的禅法。从理路上说,是从观照般若到实相般若。而从入手处说,南传禅法以四念处为重点,无论在见地还是用心上,都比较容易契入,使修行不至因为起点过高而无法启程。
在目前这样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我们有机会接触到其他宗派乃至其他语系的佛教,这种便利是过去难以想象的。只要能立足于佛法修行的根本,完全可以适当吸收南传、藏传的长处,以此弥补我们现前的不足,促进汉传佛教的建设和发展。
佛法在传播过程中比较强调对机,但也有共同的核心。目前,我们正在建设一套初中高三级修学模式,就是根据皈依、发心、戒律、正见、止观五大要素所施设。其中,初级是以人生佛教为基础,以信仰建设为中心;中级是以道次第为基础,以菩提心的修学为中心;高级是以正见为基础,以止观禅修为中心。学习方式为自修与共修相结合,重视讨论、交流和分享,重视佛法与人生的相结合。从两年多的实践来看,学员大多能在短时间内对佛法生起信心,使人生出现改变。
这套模式之所以有效,关键就在于抓住了佛法修学的重点,使所用的每一分力都能在关键环节产生作用。虽然每个人的进步有快慢不同,但只要不是南辕北辙,不是绕来绕去,哪怕走得慢些,终归是在不断接近终点。
所以说,今天的佛教传播特别需要建立一套完善、健康、易于复制的模式。因为完善,所以能避免偏差;因为健康,所以能长期发展;因为易于复制,所以能造福大众,使佛法得到广泛传播,使有心学佛者能入宝山满载而归,驾法船同登彼岸。
寺院的职能与管理
不久前,我在江苏省执事培训班上作了一个讲座,其中谈到四个问题:一是寺院的职能,二是寺院的建筑,三是寺院的管理,四是寺院的僧人。
寺院,是出家人修行的道场,也是面向民众弘法的平台,这是寺院所应具备的内外两大职能。作为出家众,我们要做的同样是内修外弘,也就是在精进道业的同时,积极参与弘法。
但我们看看今天的寺院,因为历史等种种原因,一些寺院只有烧香拜佛的作用,在功能上几乎和神庙相差无几。而另一些寺院则成了旅游观光之地,供人游览参观,娱乐休闲。在这样的寺院,出家人或是像庙祝一样,终日应付香客朝拜;或是像店员一样,终日为游客提供各项服务。这么说虽然有些极端,但事实就是如此。
寺院的确要满足民众的信仰需求,但我们不是庙祝,我们的责任是让他们认识三宝,具备正信。寺院也应该为大众提供服务,但我们不是店员,我们的使命是让他们听闻正法,以学导修。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提倡,需要建设修学型和服务型的寺院。
所谓修学型的寺院,即寺院应该以修学为核心,把做事当做学习和修行的一部分,而不是一切围绕做事以做事为目的,以做事结果为考量标准。如果不重视修学,做事时间长了,最后就会陷入事务中,对学法越来越淡漠,越来越提不起好要之心。我给居士们讲座时,他们往往对法都很有热情,很受触动。相比之下,出家人真爱学法的反而不是很多。包括佛学院的学生,也多半是一种被动的学习,而不是主动地、兴趣盎然地在学。其中有的是因为文化程度不够,学习能力不足,但更多的,是因为深陷于各种事务中,只习惯做事而不习惯学习了。可以说,这是一种本末倒置!
当然这不完全是学生的原因,也和我们的教学方式有关。所以,我还准备将三级修学模式形成一个僧众版,在各地大力推广,使更多的道场能够真正形成修学氛围。我觉得,建设修学型的寺院,使出家人把精力转向学法,把时间用于修法,把身心投入证法,才是中国佛教未来的希望所在。
此外,我们还要建设服务型的寺院,以此实践大乘的真精神。每个出家人都应该认识到:佛教在这个社会应当承担什么样的角色,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近年来,随着民众信仰需求的增长,佛教界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改观。但这些钱真正用于弘法的有多少?用于佛教教育的有多少?用于僧团建设的有多少?我们用了大量资金在盖庙塑像,在做基础建设工作,但实际的情况却是:寺院越来越堂皇,出家人却越来越没有法,越来越没有修证了。所以说,出家人自身修学的提高,才是佛教界的当务之急。只要有法,即使硬件设施差一点,我们一样可以荷担如来家业。但如果没有法,即使有再好的设施,再大的平台,我们又能给大家什么呢?又能让佛教走向哪里呢?
在长期弘法过程中,我接触了各色民众,也看到了人生百态。可以说,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不论富人还是穷人,也不论领导还是百姓,都活得很辛苦,都有很多的迷茫、困惑、烦恼、疲惫,都需要寻找安心之道,寻找解脱之道。而且这种需要正变得越来越普遍,越来越迫切。可以说,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不是其他,正是心理问题。佛法自古有心学之称,是佛陀引导弟子认识并改善心行的方法,也是解决种种心理问题的良药。作为出家人,我们有责任将这种智慧加以传播,使大众从中获益。但前提是,我们自己有健康的身心,有佛法的正见和弘法的善巧,这样才有能力服务社会,引导大众走入佛门,走向解脱。这才是出家人的本份,这种服务才是对大众有真实利益的。
那么,怎样才能建设修学型和服务型寺院?这就需要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否则,再好的想法也难以落实。在佛教传统的三纲制度中,寺主负责行政管理,上座负责道德教育,维那负责制度建设。这是一套极为合理的体制,我觉得,比西方的三权分立更加健全。因为它所建立的是一套双向监督行政必须在道德和法律的双向监督下做事,这就保障了寺院的健康发展。
早期的寺院,方丈的任务主要是领众修行。在行政方面来说,则有东序和西序。西序是班首,协助方丈进行道德教化;东序是执事,负责寺院的日常行政管理。而现在的方丈往往将教育和行政集权于一身,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丈自身素质的要求就特别高。否则的话,就会因缺乏监督而带来各种隐患,造成各种问题。事实上,相关问题在今天的教界比比皆是。由此带来的不良后果,已经对佛教造成了严重的误导和破坏。更可怕的是,这种误导和破坏还在继续,还在变本加厉。如果我们不为此做些什么,即使能保持某种程度的洁身自好,也将沦为佛教走向衰落的推手。因为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不逆流而上,就是随波逐流;不中流砥柱,就是顺势而下。
此外,佛陀所制定的六和精神,也是建设如法僧团的指南。六和,即身和同住、口和无诤、意和同悦、戒和同修、见和同解、利和同均,包括了身口意三业的和合。如果能将三纲的管理制度和六和的管理精神结合起来,就能真正实践佛陀以法摄僧、以律摄僧的理想,建设清净、如法、和合的僧团,实乃佛法之幸,众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