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昧无知的生命,如何才能逆转
以前每听到“凡夫俗子”这个词,我就心想,说的肯定不是我。因为,我自认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而且,以自己的眼光看过去,周围的人衣物雷同,缺少美感,人云亦云,缺乏主见与创新……“可笑、愚昧”这样的形容词发明出来,也不是为我这种人准备的。我做事情考虑周全,努力上进,认真踏实,不会的东西也能快速学习、掌握精通。与人相处虽谈不上“八面玲珑”,至少还是受欢迎的,与“可笑、愚昧”这等字眼沾不上边。“无知”这个词,只有在装谦虚的时候偶尔拿来用用。毕竟,太张扬了容易招人记恨。
总的来说,从骨子里,我就没觉得自己跟“愚昧”“无知”“可笑”这些个词有什么关系。因为我看不到。
半年前,我和女儿去西园寺。喂鸽子是女儿最喜欢的。恰巧,有人提了很多玉米也来喂。突然他大叫一声,原来是一只鸽子拉了一泡屎,正好落在他头上。我和女儿看了哈哈大笑。那人非常气愤,一边清理头上的鸽屎,一边生气地说:“我天天来喂你们,你们就这样对我?”正巧有位法师走过,看他如此生气,就问他:“是不是又起烦恼了?”“师父,我能不起烦恼吗?你说说看,我天天喂它们,它们还在我头上拉屎。不管是谁,都会起烦恼啊!”他又气又恼,声音大到满院子都能听到。
我在心里偷笑,心想:世界上的动物,好像只有人类有“厕所”,其他飞禽走兽并没有规定要在特定的地方大小便。鸽子拉泡屎,再正常不过,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敌意与侵犯。这人却强扣上“敌意”和“侵犯”的帽子,实在是自寻烦恼,这是其一。其二,这人经常来喂鸽子,有付出感,总认为这些鸽子应该感恩他,至少不能在自己头上拉屎。这是对自己付出的结果有设定,认为事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与“禅师救蝎子反被蛰”的故事如出一辙,只是禅师有明辨是非的智慧而已。
我在心里分析得头头是道,沾沾自喜。看着那人很无辜、很执著地粘着法师,喋喋不休地述说自己的委屈,我眼睛看得真切,心里生起同情:原来,“愚昧无知而不自知”就是这样的啊!可是突然间,我觉得,我就是眼前那人。人生多少事,换一些情境,换一些事由,换一些时空人物而已。一时间,自己像坐了时光穿梭机,很多镜头像电影快进般闪现,让我羞赧愧疚。原来,三十几年来,我就是这样愚昧而不自知,是我错了!
过往人生中,我很容易夸大自己的付出而缩小自己的所得,觉得自己做了多少,别人又是怎么对不起自己。其实,事实不一定如此,很多烦恼也是自找的。自己毕业后,苦哈哈地奋斗时,曾在心里埋怨农村的父母没有给予良好的物质基础,却没有看到他们已经给出了能够给出的全部。人,是极不能从整体看一件事的,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就是全部,用自己的小世界去揣度大世界,这是多么偏执。
我常埋怨爱人不够浪漫,却不理解在风雨交加的冬季深夜守候在车站口等我归来就是人生最大的浪漫。我是多么的愚昧。很多事情,自己尚未踏踏实实地付出,就开始讨价还价地问我能得到什么,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我能得到多少?原来,我就是用这种偏执与愚昧指导着自己的人生。我的人生将走向何处?可叹!
在世间,付出了,多少回报才是“应该的”?谁也说不清。不明业果,不知道生命运行的法则,只是随着外在而转。这不是无知,是什么?没学驾驶前,我们会明明不懂驾驶就去开车吗?不会!因为死路一条。但我们却在对生命规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驾驶比汽车精密百万倍的生命。可怕!
在无明的生命基调下生活,就像没有眼睛一样,难免东撞西撞。这时,我又怨天尤人,指天问地,仿佛整个世界都亏欠了自己。原来,我一直在用这种怨天尤人的方式来面对生活。可笑!
就如导师所说,“起惑、造业、受苦,在苦中复又起惑、造业……这样在无明中轮回的命运,就是凡夫的人生与命运的真相。”
那个下午,女儿一直在认真地喂鸽子,喂到鸽子的脖子都鼓囊囊的。最后,任她如何投食与呼唤,鸽子都不愿再从树枝上飞下来。我在旁边一直反思,害怕:“愚昧无知和可笑”的人生状态固然可怕,但比这更可怕的是不自知。
我终于认定自己就是“凡夫”,开始对智慧、慈悲、光明无比渴望与希求。努力修学佛法,更换生命系统,唯有用“明”取代“无明”,才能完成生命的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