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的人
——为母亲麦李霞助念日
文 / 隆华 摄影 / 如拙
我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写下为母亲麦李霞老人助念的日记，以此深深悼念母亲！
一
五年前，父亲往生后，母亲因不良的卫生习惯无法与家乡的哥嫂同住，一直独居。从此，她更加“自由”，常常从大街小巷捡回这样那样的东西，堆积在小屋里，恶臭难忍，四合院里的伯娘们怨声载道。而子女也一直没能想到有效的方法来帮助和对治她的病癖（由于从小贫穷形成的陋习），只能给以财物，又求又劝。
今年清明节后，回家祭祖的堂兄弟联合哥嫂，请了环卫工人，清理母亲小屋里堆积如山的破烂物品。哥致电我，说能否劝母亲每周到师父（已出家的姨母）的小庙住上两天，让他可以不时趁机清理。姐想了办法，“恐吓”她，说市政部门派人查封哥的店，勒令子女整改小屋卫生才会解封。
我回复哥，母亲肯定不会听从安排，不如我也趁机回乡“恐吓”她，把小屋封锁，并请她到小庙暂住，“避避风头”。暂住小庙后，我探视期间，母亲说自己“无家可归”：虽然师父也照顾她并劝其念佛，但替代不了她对“家”的依恋。因此，我萌生接她来穗的念头，“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智”，借由改变环境并常加以关怀，以亲情感化或能慢慢改变母亲的观念和陋习。哥担心老人难以适应都市生活，于是商定，两地之间，随她个人意愿，在儿女各家都住住。
趁五一假期，我从家乡把母亲接到广州游玩。5月2日，在莲花山景区，我和宗通师兄带上婆婆和女儿、母亲，开开心心玩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母亲说有点头晕，我以为她累了，就决定不安排游玩，只带她去吃以前没吃过的“汉堡包”早餐。餐后，发现母亲从走路缓慢升级为发抖，意识到可能是血压问题，赶快送附近门诊就医。打完点滴后，母亲病情没有改善，护士提醒送大医院就医。于是，宗通师兄在附近买了轮椅后，即刻打车送医。经过急诊，确诊为脑血管栓塞，马上安排住院。
由于送医及时，医生说幸好血管没出血。在经过一晚针药处理观察后，病情无改善，还需安排通血管手术。傍晚，手术很成功，医生给我们看电脑图，病人原栓塞的左脑主血管及周边细血管，全部重新开通！
十分庆幸，母亲来穗，遇病能得到最及时和最好的治疗！我和宗通师兄商量，决定在母亲康复后，安排她住我工作地点附近的一家老人院（最近才找到合适的老人院）。书院好几位师兄致电慰问并提供出院后康复的护理建议。
我们计划着，母亲出院后，带她看牙医调整她磨损的假牙，帮她修剪手脚指甲，买一双合适的新鞋等，让母亲能安享晚年，并趁机劝她常常念佛。5月6日中午，母亲由重症监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她也期待着康复后能正常自理生活。
二
5月7日13时40分，在医院陪护的姐姐致电我，说母亲肠胃出血，可能较危险，医生们正全力抢救。期间，医生告知情况不乐观，已经联合最好的内外科医生在抢救。傍晚16时30分，主管医生通知，病人由于胃膜破裂，血压持续下降，脑部缺氧，无生还希望，可能过不了当晚！
我们实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一瞬间大家都痛苦欲绝！
无法接受，但只能接纳无常！宗通师兄已经把助念物品带到医院，以防不测。医生答应帮忙调整出一间独立的病房，让我们陪伴老人最后一刻，但需要申报领导，且在晚上18时才知道是否能安排。
看看医院走廊上还住着病人，很难保证能否在医院里实施助念。在和宗通师兄简短地商量后，我决定马上帮母亲办理出院手续，接回我们家，确保能给予老人最后的助念关怀。不然的话，可能会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医生提供了私人救护车电话（常规的救护车只能接往医院），我联系好后，再致电婆婆，让她带孩子到另一套房子住一晚，理由是今晚师兄们来共修，怕吵到她们（其实是怕吓到她们）。
在等待救护车来院接人期间，我心痛如绞：母亲为何如此福报微薄？我们连出院后的住处都几乎安排好了，让她有“家”，她为何如此惨痛地离开……
在旁的宗通师兄安慰我：母亲只是少享一些儿孙福而已，这是她的业力，几个小时的痛苦比起父亲当年几年的痛苦也算是幸运，受苦了苦……
是的，想起小时候，由于家里房子太小，我常寄人篱下，觉得无家可归。长大后成了家，但对于生命的去向一直心怀恐惧，不知道哪里才是永远的家园？给予母亲温暖，给她有“家”的晚年，也不能确保三界火宅的危脆之家永远安宁、永离众苦。
思惟至此，我启白三宝：请三宝加持，母亲能顺利出院（此刻她只依赖呼吸机维持生命，而护救车在路上迟迟未到）。我观想西方净土阿弥陀佛的金光正照耀在母亲身上，愿佛陀加持业重众生，慈悲摄受母亲前往佛国！
三
在救护车上，宗通师兄带路。我跟着念佛机念佛，在奄奄一息的母亲耳边开导并劝她跟随着我念佛，观想阿弥陀佛接引，减轻身体的痛苦！
晚上21时，回到家里，我们迅速调整客厅里的桌椅、安置好病人并陈设简易佛台于床头。看到氧气管在母亲嘴里，她的身体不断抽搐，嘴角还不时有少量的血渗出。知道此时的氧气管是她难以咽气的障碍，念着佛号，我异常平静地轻轻将它拔出。很快，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抽搐的身体平静下来（21时20分）。我握着她的手：“妈妈，您的身体已败坏死亡，请跟随我念佛，请求阿弥陀佛来接引您的神识前往真正安乐的家园——西方佛国（生前一直和她讲佛国情形并常劝她念佛）！”
不久，收到助念信息的师兄们陆续到达，并开始排班念佛。
夜色下，屋外一片宁静，屋内灯火通明。师兄们齐声念佛，护持在遗体两旁。
晚上22时10分左右，姐告知，堂嫂来电说，妈寄存了一笔现金在她那。22时50分，我在母亲耳边劝慰，让她不要再执著她的“家”，旧屋里的东西我们会帮她清理，能卖的变卖后帮她做功德。姐也开导母亲，堂嫂来电告知她的存款一事，我们会取回帮她做供佛等功德。
23时10分，看到有血迹，担心污染往生被并可能吓着初次参与助念的师兄，我轻轻掀开往生被，拿小毛巾盖住母亲的嘴部。在那一刻，我听到微弱的念佛声从母亲嘴里传出，持续约1分钟（第二天助念结束后，姐也说听到母亲念佛的声音）。随喜母亲能放下执著，念佛求生佛国！
轮休间隙，念及母亲身体所受之苦，悲痛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在房间里以泪洗面：人生，如此匆忙与无奈。何以报亲恩，唯依佛力，助生净土！
此后，我每隔1小时续香，多次至诚祈请——西方圣众慈悲摄受亡者，并劝母亲先到佛国安家，子女们也发愿前去，以后相聚在无有众苦但受诸乐之家！
四
第二天早上10点，助念结束，我让师兄们先离开（还是担心吓着初次参加助念的师兄）。轻轻掀开往生被，见到母亲的面容安详如沉睡般，我心释然。
三界火宅，死亡一定，死缘众多，何处是我母之家？今乃知，唯此是，真正皈依处！愿法-轮常转，正法久住；愿天下父母皆闻佛法，于佛国安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