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你生气的,是谁
晚饭后准备去散步,换好鞋,坐在沙发上等着爱人换衣服,发现他又从衣架上摘下白天上班穿的那件T恤。我不耐烦地说:“都说过八百回了,您能不能找一个圆领的、休闲的?又舒服,省得看着怪模怪样的,遛个弯还穿那么正规!”他边整理着领子边说:“得嘞!今儿就洗这一件得了。一年都没有八百天,更别说一夏天了,你哪儿来的八百回?”嘿!他居然还跟我“逗”上了。虽然这的确是件小事,可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上班有上班的衣服、休闲有休闲的衣服、居家有居家的衣服。可他就是想咋穿就咋穿,一点儿好习惯都不养成。越想越生气,我说:“是!你最好睡觉也穿着,穿够了24小时,让它出满勤干满点!”说完,抬屁股走人,懒得理他。
一会儿,爱人颠儿颠儿一路小跑追了上来,拽着我的胳膊说:“嘿!又生气了?”我没理他,继续走。他紧紧跟着,故作茫然的自问自答:“这是谁呢?谁又惹我媳妇生气了?是我吗?”他煞有介事的样子一下把我逗乐了,我说:“我!你媳妇自己又把自己气着了!”他还继续装模作样:“是吗?那你先在椅子上坐会儿,我给你买瓶北冰洋(汽水)去,消消气。这大热天,要气坏了,走不动了,我还得背回去。”
他走了,我坐在长椅上。偶尔一丝风划过,随着心烦意乱的情绪渐渐褪去,似乎不那么燥热了。是啊,惹我生气的到底是什么?是谁呢?其实从他把我逗乐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说“自己把自己气着了”,貌似玩笑,也绝非纯属玩笑。
我曾经有个绰号叫“不高兴”,是爱人给我起的。那是有一次生气之后,他说:“你动不动就不耐烦,就生气,干脆改名叫‘不高兴’得了。”记得当时我还很不服气,冲口而出回敬他:“谁有生气的爱好呀?还不是你们老惹我。那你儿子也改名叫‘常有理’,你也改名叫‘没头脑’得了。”想起这段过往,心里暗自发笑。儿子惹的,爱人惹的,同事惹的,路人惹的……怎么人人与我为敌,都在惹我呢?
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事不哀人人自哀。我是该深刻反省一下,到底哪儿出了问题。爱人要穿T恤,能定性为错吗?我让他穿圆领大背心,就是绝对的对吗?顶多就是生活习惯的不同、观念上的冲突,为什么我却如此生气呢?儿子熬夜,我生气——熬夜是有害身体健康的;爸爸往饺子馅儿里放一点黄酱,我生气——我不喜欢那种味道;午休时同事手机不调成震动来电吵了我睡觉,我生气——太没有公共意识了;遛狗的随任狗狗在路上拉粑粑不收拾,我生气——太缺乏公共道德了。
重要的,不重要的;在理的,不在理的,但凡入我“法眼”的,都得用我的“法” 量一下、卡一下。而这个“法”又是个什么“法”?其实就是我在心里为别人画下的诸多条条道道嘛!并且这些条条道道都是刚性且不可触碰的。我一定要把所有人、所有事,全部调成和我“同频”,否则立刻气就来了。可是这世界是缘起的,每个人自带的往昔业力不同,此生的生长环境不同,包括各种事件的发生、存在,也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因缘。我是不是有点傻(愚痴)?或是拿别人的过错惩罚着自己,搅得自己失去了安详自在,或是滋养着瞋心,任它自由生长,然后不断地伤害自己和他人?
外境,它就是一种客观存在的、顺其自然的显现(因缘和合),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错的应该是自己内心深处那颗瞋心的种子。
看来我真需要下些功夫摧毁这个无数次带给我烦恼痛苦的敌人了。
瞋心重的人,根源在于“我执”——死死抱着自己的想法、观点不肯松手,实际坚守的是自我重要感。我说的对(好)、我做的对(好)、我一切都对(好)。渐渐的,“我”成了标杆成了卡尺,无形之中,越来越重要。每当“自我”受到挑战,就条件反射般开始生起情绪,受伤、委屈、生气、抱怨……
导师说:阻止瞋心以及它附带生起的情绪的蔓延,关键在于淡化“自我”,破除“我执”的作怪(“我”不喜欢,所以排斥)。这样,慢慢趋向“无我”,让瞋心失去生存的土壤。瞋心还可以以慈悲对治,设身处的多多为他人着想,多多修习包容心,都可以化解并消除瞋心。
导师还告诉我们:当瞋心生起时,应当学会观照自己的心,而非顺着瞋心的心理任其惯性继续。很多时候,事情刚刚发生时我们并没有那么生气,是因为不懂得及时制止,才使它在心中不断蔓延壮大。我从沙发上抬腿就走的刹那,不就是“越想越生气”?事实上这个瞋心正是我自己培养起来的。如果面对逆境、不悦意,能够以智慧观照内心,一定不会随着瞋心疯跑,让它像星星之火般,愈燃愈烈。
爱人回来了,远远地,人还没到眼前,就忙不迭地解释:“咳!看见个熟人,话还挺长。等着急了吧?”我顽皮地眨着眼:“谁还没俩熟人?聊呗!”爱人有些疑惑:“您这脸变得真快,跟翻书似的。怎么突然放晴了呢?”“来,‘不高兴’告诉你一个思考的结果:快乐和烦恼的始作俑者,永远都是自己的心,而不是外境本身。明白吗?”我的一本正经,把他也逗乐了。
眺望天空,美丽无比,霞光灿烂,祥云朵朵。享受着心的明朗、舒展,感觉快乐像涟漪一样轻轻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