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乐避苦”与“离苦得乐”

东山居士

2015年1月1日我在广州，因为我怕冷，不肯去苏州参加院庆，就在家躲懒了。然而，凌晨4点时，却收到房师兄父亲在深圳离世的消息，需要师兄们前去助念。这个时点实在是太特殊了，能联系上的义工大多在苏州，联系不上的大概还在梦乡，深圳的师兄也一时联系不上，我只好独自一人坐房家提供的车从广州前往深圳。

助念结束后，深圳的师兄跟我分享这次助念的感受，说自己其实很害怕死亡，很害怕看见尸体，甚至有些义工在第一次培训之后就因为害怕而退缩了。其实，我何尝不是如此，广州的师兄何尝不是如此。记得在第一次培训结束后，同行的师兄就问我怕不怕？然后说他其实不太敢去面对，但又不好意思退出。记得我当时回答：“我是医学院出来的，以前陪着尸体上课，没什么可怕的，而且医学界一直对灵魂有着各种讨论。因为这个事情很有意思，所以很值得我这个‘无神论’者去探索。”当时，我就是抱着要“验证灵魂是否存在？”“验证助念到底有没有用？”这些问题而开始承担助念组的义工工作的。

随着对《道次第略论》的学习，以及对助念的深入了解与实证，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在助念过程中，当我看见平时给人“硬汉”形象的男师兄在一旁掉眼泪时，看见一些家属师兄在边念边抹眼泪时，我也产生了“他朝君体也相同”的悲戚感，一度情绪难以克制。善含师兄分享说：“我的父母有朝一日也会离开，想到这些就很伤心。”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一样。一想到今日相聚，明日离散，生命短暂，我们终将都难免一死，到底如此短暂的一生有何意义？在佛号声中，我思索着答案……只记得师父的教诲：“唯有皈依三宝，才能实现暇满人生的重大意义”“死时除佛法外余皆无益”。得到这些确切的答案之后，情绪才慢慢平复，回归到佛法正念之中。

很多师兄都赞叹我在助念组中承担了许多的工作，然而只有我才知道自己的不足：在给淑雯师兄父亲换衣服的时候，看见污物我忍不住想躲开，但隆华师兄及其他师兄却一点都不畏惧，也不怕脏，真的是把别人的父母当做了自己的父母来看护照顾；在给房师兄父亲盖陀罗尼被的时候，因为没有其他人帮忙，我一个人害怕得双手发抖……回想起这些场景，我就会问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说到底还是心念的问题——就是怕脏、怕苦、怕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好就是躲在自家的暖被子里，不要在凌晨4点独自站在寒冷的街道上吹风等车；最好就是能有暖气、好吃的、好喝的，看球赛、打游戏、唱歌直到天亮……而不用对着尸体，吹着冷风，喝凉水，念佛念通宵。

人们常说“人的本性是趋乐避苦的。”确实，参与一年来的助念，我发现自己也是如此：总想着怎么才可以舒服点，少吃点苦，脏的、苦的工作就让其他师兄去做。然而，当只有我一个人去到深圳面对一切的时候，我没有办法再躲避了，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之前夸口说自己不怕脏、不怕苦的大话都被当下的恐惧所拆穿了！承认了自己趋乐避苦的本性之后，反而轻松多了。对“苦”更能看清楚了，对“恐怖”更能勇敢地面对了。什么是脏？什么是干净？其实都是自己的设定。

我们经常祝愿往生者“离苦得乐，往生净土”。其实，我们这些在生者更应时刻不忘“离苦得乐”。我忘不了元旦那天在路边等车时，看见一位推着轮椅捡纸皮的老婆婆——虽生得为人，却只能为求温饱而奔波度日。佛法难闻，众生煎苦啊！我能有如此福报在书院学习，不精进修学的话，如何对得起这难得的人身呢？不追随佛陀的教诲深入三藏追寻究竟解脱之道，脱离轮回苦的话，终不过是一介凡夫，在无尽的轮回中“趋乐避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