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观法师:《心经系列》成观法师 附录 般若心经梵汉对照本 初版三刷跋文——“空义再释”
【附录】“般若波罗蜜”之威神力之一
佛告憍尸迦:“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般若波罗蜜,若人军阵诵般若波罗蜜,若住若出,若失寿命、若被恼害,无有是处。若刀箭向者,终不能伤。何以故?般若波罗蜜是大咒术、无上咒术。善男子善女人学此咒术,不自念恶、不念他恶、不两念恶,学是咒术,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得萨婆若智,能观一切众生心。”
——摘自《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塔品第三》
【附录】“般若波罗蜜”之威神力之二
尔时释提桓因与四万天子在会中者,与释提桓因言:“憍尸迦,应受持读诵般若波罗蜜。”佛告释提桓因:“憍尸迦,汝受持读诵般若波罗蜜,若阿修罗生念,欲与忉利诸天共斗,尔时汝当诵念般若波罗蜜,以是因缘故,阿修罗恶心即灭。”释提桓因白佛言:“世尊,般若波罗蜜是大明咒,般若波罗蜜是无上咒,般若波罗蜜是无等等咒。”佛言:“如是如是,憍尸迦,般若波罗蜜是大明咒,般若波罗蜜是无上咒,般若波罗蜜是无等等咒。何以故?憍尸迦,过去诸佛因是明咒,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未来诸佛亦因是咒,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今十方现在诸佛亦因是咒,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憍尸迦,因是明咒十善道出现于世,四禅、四无量心、四无色定、五神通出现于世。因菩萨故,十善道出现于世,四禅、四无量心、四无色定、五神通出现于世。若诸佛不出于世,但因菩萨故,十善道、四禅、四无量心、四无色定、五神通出现于世。譬如月不出时,星宿光明照于世间。如是憍尸迦,世无佛时,所有善行正行皆从菩萨出生。菩萨方便力皆从般若波罗蜜生。”
“复次憍尸迦,若善男子善女人供养般若波罗蜜经卷,恭敬、尊重、赞叹,得是现世福德。”释提桓因白佛言:“世尊,得何等现世福德?”“憍尸迦,是善男子善女人,毒不能伤,火不能烧,终不横死。又善男子善女人若官事起,诵念般若波罗蜜,官事即灭。诸求短者,皆不得便。何以故?般若波罗蜜所护故。复次憍尸迦,善男子善女人诵念般若波罗蜜,若至国王、若王子、大臣所,皆欢喜问讯,与共语言。何以故?憍尸迦,般若波罗蜜为慈悲一切众生故出。是故憍尸迦,诸求短者,皆不得便。”
尔时外道出家百人,欲求佛短,来向佛所。释提桓因作是念:“是诸外道出家百人,欲求佛短来向佛所。我从佛所受般若波罗蜜,今当诵念。是诸外道来至佛所,或能断说般若波罗蜜。”如是思维已,即诵念从佛所受般若波罗蜜。时诸外道遥见佛,复道而去。舍利弗作是念:“何因缘故,是诸外道见佛而去。”佛知舍利弗心所念,告舍利弗:“是释提桓因诵念般若波罗蜜。如是外道,乃无一人有善心者,皆持恶意来求佛短。是故外道各各复道而去。”
尔时恶魔作是念:“今是四众及欲色界诸天子在佛前坐,其中必有菩萨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者,我当坏乱。”即化作四种兵向佛所。
尔时释提桓因作是念:“魔严四兵来至佛所。四种兵相,摩伽陀国频婆娑罗王之所无有,侨萨罗国波斯匿王亦所无有,诸释子所无有,诸黎车所无有,今是兵相必是恶魔所作。是魔长夜欲求佛短,恼乱众生。我当诵念般若波罗蜜。”释提桓因即默诵般若波罗蜜。随其所诵,恶魔稍稍复道而去。
——摘自《小品般若波罗蜜经·明咒品第四》
【附录】般若心经梵汉对照本
初版三刷跋文——“空义再释”
《心经系列》自从一九九七年初版及初版二刷以来,于今已六易寒暑矣。今年(二○○三)六月中,忽蒙美国佛教会沈家桢居士,来函谬赞,并发心美金一千元以助印此书;以此胜缘,故再发起本书第三刷之出版。笔者并藉此机缘,再将此千古公案式难题,再一次加以简释,冀有心之读者得于此一目了然。
此文写作之缘起,系于本年四月间,斗六云林科技大学有三位副教授来访,谈论佛法。席间,有C君问:请问师父:关于《心经》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什么叫作空?有没有一简单扼要的方法,能对初学者解释清楚?”
我回答说:“首先,这问题决非初学者所能弄清楚的;虽然初发心的人都读《心经》,但这四句话实非初学者所能理会的,因为这四句话已达空有无碍的地步,非初学者的境界。初发心人于此经文,熏习一些智慧善根是可能的,但要真正理解,恐怕甚难。”
我当时虽如此说,但随即一想:我何不试看看,是否能更言简意赅,更深入浅出,而令初学者亦能一窥此深理,作是念已,我于是作如下之阐释:
要了解这四句话,首先须了解“空”之义。而要了解“空”,须知:它是佛法中的“专有名词”、术语,而非“普通名词”或形容词,乃至动词。换言之,这“空”字,不是平常或日常语中的“空”;平常语言的“空”是表示“空无一物”、“空空如也”之义;但佛法中的“空”,却非如是;佛法的“空”有它特殊的意涵,表示:“无自性”,或“无自体性”,故“空”又称“无自性空”,“无自体空”,这就是“空”最基本的定义。所以并非“什么都没有了”叫作“空”。
其次,什么叫“无自性空”?以佛的智慧来看,一切法都是“无自性”的。为什么呢?因为一切法都是因缘和合而成,也就是:诸法都是集众缘而成;世间没有一法是由单一元素成就,而能独立存在的。例如水,须由二氢一氧合成,故水实无水之自性,因“水之自性”是从二氢一氧中“借来的”,故所谓“水性”,并非本有;若是本有之性,应不必靠二氢一氧结合,即本自存在;然而,离于二氢一氧,水之性实不可得。
又,请再进一步观察水之性:经云:水之性为湿。然而请看水的组成分子!——“氢与氧”:氢与氧之性为:氢能自燃,氧能助燃,然而二者所合成的水,其性却能熄火——灭燃!是故再深入而言:“水之自性为从其组成份子的氢与氧中来”,这个理论又不对了。再者,氢与氧的自燃与助燃之性,结合成水后,各自又到哪里去了呢?水性却完全既不自燃、也不助燃;可见,水之性初看似是从氢氧和合中来,然而此亦非然;是故深观“水之自性从哪里来?”这命题之后,即知:水性既非从“和合”中来,亦非离“和合”而有——水之自性实不可得,因而证知:“水无实自性”的命题得以确立。(即因明所言;“此立量极成”。)
因此依圣教而言,水本无自性,水性于氢氧和合之前非有,于氢氧和合之后,其水性亦不可说是从和合中生;故水性亦非从和合而有。因此,水之为物、及其自性,端是“因缘法尔,如幻显现”,并无实自性——“三界一切有为法,悉皆如是:因缘法尔,如幻显现,因缘幻生,因缘幻灭,本不生灭”:三界一切法皆依如是理而显现;如来一切显、密、性、相,权实圣教,亦皆依如是究竟极理而建立。
观察过无情界的水,再以有情之身而言。色、心二法,或色受想行识,此五蕴之和合,称为“有情身”,然有情身亦是无实自性:因为既是由五蕴合成,而五蕴都各有自性,到底哪一个蕴之自性,才能代表有情身的自性?不可能五个蕴的自性都是有情身之自性,否则一有情身便有五个自性,此理不成。然而,离于五蕴之性,有情身实无自性可得。
又,所谓“自性”,或“自体性”,即是“我”的代名词;若有“我”、即有自性;若有“我”,即有自体。那么,什么是“我”?
“我”,在佛法及宗教或哲学上的意义为:
一、主宰为我——某物若是“我”、或“我的”(我、我所),“我”便可以作得了主,便可决定一切,包括我身体的生死、存亡、来去。然而,在这世间之中,没有一样东西是任何人可以自己主宰的,包括我们自己的身、家、性命、财产、妻子、儿女,我们都作不了主;甚至连我们自己的身心,我们自己都作不了主——它要喜要悲、要愁、要恼,要病、要死,我们都作不了主;因此佛说:“是心无主”,或“是身无我”,乃至“此身无我”、“一切法皆悉无我。”
二、恒常为我——任何一法,若能常住不坏的,才能称为“我”,这“我”就是指印度外道所说的“神我”,亦即西洋外道所说的灵魂。外道的神我或灵魂是永恒不变的,因他们说“神我”或灵魂,是梵天或耶和华所创造的;因梵天或神是永恒的,所以其所创造的神我或灵魂,也是永恒不变的。然而佛以一切智观察一切法实相,而说“一切法皆悉无常”,没有一法是恒常不变的;以世间一切法皆无常变灭、剎那剎那生灭,其体不可捉摸、执取,故无常即是“体性不可得”,亦是无我,以无“我体”故,亦是无有自体性——如是等现象,总名为“空”。虽然其“性”是空,然其“相”还是因缘如幻而现有!
三、不可分割名我——外道乃至世间哲学,都将“我”或灵魂,认定为“不可分割的一整体”(an inpisible whole);这不可分割的一整体,即是《金刚经》所说的“一合相”;一切万物虽皆是“一合相”(众缘和合而成一相),然此“一合相”,实是假相,并无实体,系托众缘假合而妄现之相。故经云:“一合相者,实不可得,而众生贪着其事。”
总而言之,三乘“空”理,实是:无自性、无自体、无我、无常、因缘、和合等概念的总称。一切诸法“无自体性”,以无自体性故空;诸法以“因缘起”;“生”由因缘合,“灭”由因缘离,是故缘起性空;诸法性“无常”,以无常故其体不可执、不可取、不可得,是故其体性空;诸法无我,不可自主,以无主、无我故空。
其次,习般若空慧者,须知“空”是对治门,为对治“有”;以众生有“有病”(贪着“三有”之病),佛为令度此病,以脱三有之系缚,故开“空”这帖法药来对治它。所谓“对治”,即知它不是“究竟”;对治即是“方法”、“手段”之义,不是“目的”。吃药是“手段、方法”,不是“目的”。其“目的”是为了“治病”,若病已愈,或本来无此病,即不用服此药。如来正法亦复如是。故佛说:“应知我所说法如筏喻”。因此,“莫把手段当目的”。然而又更须知:“佛所说的法,不是为你一人而说”,因此,即使你很幸运,没得此病,不需要这帖法药,也不可轻谤此法门,因为佛说法,不只是为你一人而说,不只是为度你一人;而是为度无量众生而说此法门。因此,更进一步说,你若真是发大心人,发无上心人,你即应发愿“誓学一切法门,等心修学无量法药,誓济无量众生”。至于于“般若空慧”,你应不作“‘空’是有、还是无?”之分别解。乃至于如来一切智慧法门,亦皆如是。离诸分别爱憎,等心修学。此即是《楞伽经》偈所言:“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亦是密契《金刚经》所言;“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最后,问;“应如何习‘空’?”
答;“你若不贪任何一法,空与不空有何干系?有何妨碍?‘空与不空都好,’”——须知,此“空”理就专为度你的“心中贪”而建立;汝心不贪,空有无碍;汝心若贪,空亦碍、有亦碍——学有执有、学空计空、乃至成就偏空、顽空、恶取空、断灭空,且以此等邪见,而贡高我慢、劣慢、邪慢,目空一切——即一切成碍。是故须知:“法是为了心,不是心为法”。学者须勤求一切法,以法照心,如是即是“心地法门”;修习般若空理亦复如是:所谓“行深般若,照见五蕴”,即是此法门之深义也。
其次,为何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又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其旨为何?简言之,这并非庄子式的“重言”(重复repetition)或强调,而是在体悟的层次不同,及显示“色空一如”的境界。详言之,即:
“色不异空”——破行者之色贪,以起空智,度欲界及色界系之一切苦厄。
“空不异色”——色贪既破,再起不空智,破空贪,度无色界系之一切苦厄,及度世出世一切空执,起一切因缘如幻不空妙法,度脱九法界有情之无始苦厄,入本不生灭之大觉一实境界。
“色即是空”——前二句之“不异”(not disparate from),表色空二者是“同质型”(Homogeneity),是消极的层次,以其用否定词“不”字来表示。此句用“即是”这肯定词,来进一步地表示积极的层次:亦即色空二者,不但性质相同(同质),而且是“同体”、“同一”(identical),亦即是同一物、同一体(one and the same),完全无别,即如数学中之“等号”。前面已说“色空同质”(色不异空),更进一步说“色空同体”,且非“一体两面”,而是“即色即空”,令舍一切分别,当下观入“即色而空”,不复思议而断除色空之微细分别,离于法执,悟入“不空而空”,大乘不思议“空如来藏”的无上大涅槃境界。有别于二乘之有余依涅槃。
“空即是色”——复令不厌生死、不住涅槃寂静、不落偏空、顽空,而开觉“即空是色”、更进一步顿悟“空而不空”之极理,契入大乘最深密无上之“不空如来藏”,即证三世一切如来无上菩提。
综上所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二句是三乘共法,用以断除三界色贪,乃至五蕴贪,度脱我苦、生苦,悟入三乘共涅槃解脱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二句是大乘不共法,以断除最深微细无明法执,悟入大乘“空不空如来藏”,证得三世如来无上涅槃菩提道。
由上可知,法非单向,亦非绝对、敌对、不相容:如色与空非绝对、敌对、不相容:而是互相融摄:“色中有空,空中有色”;乃至,以佛智眼观之,色空乃不可分,实为一体。
又,习般若者,不要口但说空,而身语意照样行恶,作杀盗淫妄、饮酒、食肉,如同外道人:若贪嗔痴慢恶见不断,不论如何谈“空”,亦落于“有”的境界,与空智不相应:但有言说,都无实义。若修行戒定智慧,不贪、不嗔、不痴、不杀、不盗、不淫、不妄、不邪见、不两舌、不恶口等,即与空智相应,速得“人空智”与“法空智”(即“人无我”与“法无我”)。故“空”与“有”是认知与行为的境界问题,非但在口说。
最后,如何修证契入空智?由于篇幅所限,在此只能略为提示:
一、理上观——深入观察、思惟一切法之“如空自性”。所谓:“行深般若”。故知一切法不可执、不可取、不可得。
二、事上修——必须实修:“于一切法不爱不憎”;以了知一切法无自性,不可取,不可得;如是觉悟已,是故自离无始以来依于自心无明所生之一切贪爱、攀缘、执取、迷恋、执着,而起修“不爱不憎”,以不爱不憎故情亡,以情亡故即是“将自己抽离”(detach,disinterest);以将自己从现前情境中抽离、从一切法中抽离,故如《法华经·从地涌出口品》中所说:“有菩萨从地涌出,于虚空中住”,此经文中所谓“地”者,众生自本源心地也。以此本源心地,本具佛性、菩萨性,故有“菩萨从地涌出”。“涌出”者,理事成就,因缘具足,水到渠成,自然而现也。“于虚空中住”者,“虚空”,即是离于空有,不着两边,不着一切法、不染一切法、不住一切境之大智也。而此“住”者,即契入、契合、不动也。此即是言:菩提萨埵由久修不爱不憎,速得契入如来无所着等正觉之无上空慧,起世出世之大用。又,以修不爱不憎故,度众之时,于诸世间无常之事,无有恐惧。凡人皆有恐惧感,或多或少而已;若修菩萨“不爱不憎”悲智双运深法,即得速入“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空慧。此即空慧之理事实修法门,以此深自修习,故得以“照见五蕴”无自性空,速度九界一切苦厄。易而言之:“空慧”是可以“作”的,如何作?即修不爱不憎:贤圣以不爱不憎,故见一切法空,度脱自他;愚夫以又爱又憎,故一切法虽本空,亦成“不空”,自缠缠他!此其大要。是为跋。
以上简释般若“空”义了。
释成观跋于台北·大毘卢寺
二○○三、七、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