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法师:禅宗源流与修持法


禅宗源流与修持

月溪法师

绪论 什么叫做禅

“禅的定义”禅字是“禅那”两字的简称,“禅那”是印度语,旧译“思惟修”,是思惟修习的意思,印度禅法成立很早,在释迦以前,泥健连他若提弗怛罗设六波罗蜜教纲,其第五波罗蜜便是“禅那”,其实“禅那”两字,不过是一种修炼方法之通称,释迦所设种种言教,无论其为大乘小乘空宗有宗,皆以修“禅那”为主要方法,甚至婆罗门外道各派,亦均有其禅不,虽然同名“禅那”,而其性质内容,各各不同,泥健连他若提弗怛罗所修为十二净法禅,婆罗门仙人所修为非想非非想禅,释迦弟子大乘修六度禅,小乘修四谛二十因缘禅,还有一种叫做教外别传的“不立文字禅”,是释迦传给大迦叶,后来由菩提达磨传入中国,此派只重方法,不立文字理论,所以称为“禅宗”。禅宗在唐宋时极盛行,一直到现在,还是很占势力,所以普通提到“参禅”两字,多是指这一宗的方法,其实参禅并非禅宗所独有的方法,自小乘四谛十二因缘禅以至法相宗之五重唯识禅,天台宗之三谛三观禅,华严宗之十玄六相法界观禅,真言宗之三密瑜伽禅,各有其道理与方法,直接的或间接的,积极的或消极的,很不一致。照以上历史看来,我们现在想给“禅”这下一个确当的定义,实在颇为困难,但是,本书所要阐明的就是菩提达磨所传入中国的禅法,因此,我们只有照禅宗的宗旨来给“禅”字下一个假设的定义了。

普通一般对于禅字的概念,是由因到果的,就是从因位渐次修习以至证果成佛,是一种渐修的方法,禅宗的概念不是这样,他是一种直截了当的“直示佛果”的方法,所谓“见则便见,拟异即差”。其实“果”已得到则“因”同时便被解决了,所以叫做顿悟禅,顿悟禅的定义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为什么要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文字是一种假名,须经过思想然后才表现出来,所以只能算是一种间接的东西,“真心本体”即佛性亦句自性是最究极之实在,其境界非思想经验所能达到,间接的文字语言自然无法描绘表现了,故释迦曾曰:“我四十九年月日说法,未曾说着一字。”又曰:“修多罗教,如标月指,若复见月,了知所标毕竟非月。”语言文字,如指示月亮所在的手指,但此手指并非月亮,乃是间接的东西,间接的指示虽然亦是达到本体的一种方法,但终没有直接指示的那样直捷,而且传到后来,有的竟错认手指便是月亮了,因此顿悟禅宗的直接方法便应着实际的要求而产生,并且大大的发展开来了。“但不立文字,并不是绝对鄙弃文字之意,文字智识之价值,仍为禅宗祖师们所重视,菩提达磨以楞伽经印证后学。”

相传,“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罔措,惟迦叶破颜微笑,付嘱摩诃迦叶。”自来禅初学者以此事为以心传心的直接方法的根据,但以前大藏所心的经论不记此事,随唐的宗匠亦无言此事者,宋王安石言此事出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此经藏于内府,外间不传,所以有人疑心是捏造出来的,后来此经由内府流出,收入续藏经中,疑云遂释,但苟无论此事此经之有无,事实上菩提达磨所传之禅法,确是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为宗旨的,此种直接表示佛性之方法,释迦见诸应用者不只一次,如“世尊示随色摩尼珠问五方五王:此珠作何色?时五方天王,互说异色;世尊藏珠,复抬手曰:此珠作何色?天王曰:佛手中无珠,何处有色?世尊曰:汝何迷倒之甚,吾将世珠示之,便强说有青黄赤白色;吾将真珠示之,便总不知,时五方天王悉自悟道。”出指月录又“世尊因外道问:‘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长久,外道叹曰:‘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云,令我得入’,作礼而去。阿难问佛外道得何道理?称赞而去,世尊曰:‘如世良马,见鞭影便行。’”藏珠抬手及黯然良久,皆是直示真心本体的方法,苟无论“拈花示众”一则是否确有其事?但此种方法为释迦所常运用,以接引后学,是没有怀疑的余地的。

“不立文字”并不是绝对鄙弃文字之意,倘释迦绝对鄙弃文字,则三部十二分教无从产生,倘达磨绝对鄙弃文字,则不会以楞伽经印证后学,四祖道信有法语,五祖弘忍提倡金刚经,六祖惠能自己虽不识字,但很重视文字学识之价值,教人须广学多闻达诸佛理,坛经忏悔品云:“五解脱知见香,自心既无所攀缘善恶,不可沉空守寂,即须广学多闻,识自本心,达诸佛理,和光接物,无我无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名解脱知见香。”可见禅宗之不立文字,其主旨不过是表明直接方法与间接方法有其根本迥异之点而已。

“禅法之产生乃人类自然之要求”原始之人类,浑噩冥顽,其般若智慧无明所遮蔽,其灵性全为五蕴三毒所支配,度其野蛮之生活,但其本有之佛性,圆满具足,如蕴藏于地层中之宝贵矿产,仅有待于开发而已,后来知识渐开,始则对外界现象发生种种惊诧与疑惑,遂产生追求宇宙秘奥而加以解释之企图,次乃反求自心,而欲追究其变幻不居之根据,最后乃欲藉其般若智慧之力,求能证入于最究极的本体之中,超越于轮回生死之外,即所谓“明心见性成佛”是也。考查世界人类进化历史,东西洋开化最早之各民族,其先人皆曾有此种要求,并各有宝贵之发明,然因其智慧环境之悬殊,故所采取之途径不同,其所获之结果遂不一致,有徘徊于感觉之境者,有超越感觉之境而未入本体者,惟释迦运用其所自创之禅法,打破无始无明,彻底证悟,入于无漏涅槃,当其豁然贯通语悟佛果之时,叹曰:“奇哉,无一众生而不俱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但以妄想颠倒执着,而未证得。”可见佛性本来无所不在,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而禅法之产生乃人类欲达到成佛之自然要求,“录来”两字的意思,是“本来如此”,因为佛性与禅法本来便存在于区宇之间,无所不偏,圆满现成,妙用恒沙,故释迦常以“如来”两字代表佛性本体及其妙用,但惟有亲切证入者,方能澈底明白此两字之意思及禅法之真正价值。

“禅学与形而上学之别”一般人每每误解禅学即西洋哲学中之形而上学,其实不然,因为形而上学是解释万有本体的学问,而“禅法”则是证入万有本体的方法,形而上学虽然企图解释万有本体,但因为研究者自身始终没有证入本体,所以终无法真正认识此本体而作澈底及完满之解答,良因此本体实非思惟经验之所能达,如圆觉经:“以有思惟心测度如来圆觉境界,如取萤火烧须弥山,终不能着。”又如六祖惠能言:“诸三乘人不能测佛智者,患在度量也,饶伊尽思共推,转加悬远。”参禅方法始终没有正式介绍到西洋,故西洋学者对于超越经验的实在问题,亦始终无法解决,有的学者如康德之流,遂以为人的智识能力,仅能认识相对的感觉思惟之世界,对于绝对的超越的本体世界,无论如何努力,终不能认识之,有的竟认为无复研究之必要,而其力于科学方面,但大多数的学者,仍认哲学体系中,不能缺少形而上学之研究,不过不复以超绝的本体为其研究之对象,仅以事物根本之原理为其论究之问题而已,故此西洋哲学中可以说只有相对的本体论而没有绝对的本体论了。几千年来西洋学者尽是向经验思惟上做工夫,不但没有证入超越的本体,而且越越研究离去本体越远,其原因就是缺少一种可以证入本体的方法的缘故。参禅不是直觉,直觉乃不出脑神经作用,脑神经无法知道佛性,在希腊古代,超验的本体的形而上学,实未见于思想界,学者不过就经验的物质之中,选其根本者,视为万物之源而已,当希腊哲学家正在以思惟经验追究万物根源之时,释迦已坐在雪山上经过四十九天的工夫,发明了直接证入超验的本体的方法了,于此可见东西洋思想进度相差之巨,甚至经历二千余年以迄今日,西洋哲学家仍无此等发明,所以释迦之禅法,实人类思想史上一最大之发明,其价值实难以估计。释迦发明禅法已数千年,中间因修此法而得证入本体即见性面佛,者不可胜数,在中国方面,其见诸传记,如传灯录指月录等书,确系证入本体者无虑数千人,此乃佛家所可夸耀于世界者。

“欲解决本体问题惟有参禅”本体即最究极之实在,佛家名为实相,又名真如,又名佛性,名目繁多,其所包涵之意义与西洋哲学所谓本体者略有不同,于下文佛性篇中详为阐明,欲求证入本体,舍参禅无他途,西洋哲学家对本体问题仅抱一种研究及认识之态度,佛家对于真如佛性,则抱一种受用之态度,盖参禅之人一旦证入本体,便是“见性成佛”,超出轮回生死得大受用,学佛之最后目的在此,故佛教中无论任何宗派,皆以禅法为根基,并视其方法之是否澈底即能使人见性与否而判其优劣,如小乘断六根破我执,但结果落于法执,中乘知我执之非,破法执而落于空执,皆未能入于本体,不能见性成佛,大乘菩萨破空执即无始无明然后达于实相绝对之境,禅宗之方法,即经最后之一种,而此方法乃不假其他经验理论以达到,而是一种直接证入之方法,所谓直截根源,顿悟成佛是也。此方法究竟如何?请细读下文。

第一篇 禅宗源流

一、禅法之起源

原始人类,浑噩冥顽,其般若佛性,为无始无明所遮蔽,心身活动,全受五蕴三毒之支配,故茹毛饮血,度其野蛮之生活,但其本有佛性,因圆满无缺,如玉蕴于石中,惟待开发而已。其后智识日开,追求之欲日炽,始则震于自然现象之恢奇,尊之为神,而加以崇拜,继则探求宇宙之秘奥,欲凭其理解之力,而定其轨则。次乃反求自心,欲追究变幻根源之所宅,其尤高者欲藉其般若之力以求证入于最究极之本体中,超越于轮回生死之外,于是禅法遂应此要求而产生,考查人类进化史迹,东西洋各民族,其先人皆曾有此要求,并各有其宝贵之发现,但因智慧环境之悬殊,所取途径之互异,故其所获之结果,遂尔天渊。西洋宗教家重灵感,哲学家之崇概念,任直觉,我国道家之“坐忘”,儒家之“唯精唯一”,皆有禅之意味,印度婆罗门禅法,成立尤早,然皆未离于“见闻觉知”作用,故无法证入最究极之本体,仍在三界轮回之中,惟释迦牟尼佛运用其所发明之般若禅法,打皮无明窠臼,澈底证悟,入于无余涅槃,故名见性成佛。释迦名其法为“本住法”,归其功于自然本性,而否认其有所发明,楞伽经云:“譬如士夫行旷野中,见有平坦正道,即随入城,受如意乐,此路佛之所由,我亦由之而已。”由是观之,禅法之产生,乃人类自然之要求,未有人类以前,佛性已先在,禅法亦已本性,释迦以前若干古佛,皆循此路以达于真如究竟之域,释迦以后无量诸佛,亦皆将循此路以达于真如究竟之域。舍此之外,别无他途可由,故此路虽属现成,微释迦之指示,众生必将彷徨歧途,流荡而忘返矣。则其功不可谓伟耶。

二、释迦之禅法

在释迦以前,印底婆罗门各宗派出所皆有其所修之禅法,其最着者如“十二净法禅”“非想非非想禅”,皆外道为生天而修者也。释迦初出家时,曾历参婆罗门各善智识,询求修行之方皆未惬意,于是入雪山自修,最初仍用“非想非非想禅法”,断念禁欲,行之六年,毫无结果,知婆罗门禅法之非,于是沐浴进食,整刷精神,坐于菩提树下,用般若三昧禅法,返观内照,历四十九天,夜观明星,遂证佛果,叹曰:“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释迦成佛之夜,欲以其所证,开示众生,使悟入佛之知见,因众生根基千差,故如来之说法万别,大略而言,可分为四乘,即小乘、中乘、大乘、最上乘、是也。小乘修“四谛禅”是声闻之所修,亦名声闻乘。中乘修“十二缘起禅”,是缘觉人所修,亦名缘觉乘。大乘修“六度禅”,是菩萨所修,亦名菩萨第六。最上乘乃是直示真如佛性,惟证与证,乃能知之,亦名一佛乘。即拈花示众,教外别传之禅法是也。

华严经云:“若有众生心下劣,为彼演说声闻行;若心明利乐辟支,则为彼说中乘道;若有慈悲乐饶益,为说菩萨所行事;若有胜智慧心,则示如来无上法。”释迦虽设种种方便以引导众生,而其唯一宗旨,不外在“见性成佛”一事而已,所谓“为一大事因缘出世”即指此也。故惟恐有能使众生达到“见性成佛”之禅法,方为佛祖命脉之所寄。法华经云:“十方国土中,惟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但以假如字,引导于众生,说佛智慧故,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释迦在世之时,其弟子无不以修禅为基本,释迦入灭之后,禅法有四乘之等差,而为各宗所并重,故未单独立宗,单独立宗者,乃自中国始耳。

三、迦叶所传之禅宗

释迦佛所传法门,既有四乘之等差,所修禅法,遂有真接与间接之别,如世间禅,出世间禅,出世间上上禅,以及五种禅,六种大禅等,名数繁多,有修之可以见性者,亦有仅能生天而不能见性者,然皆非中国禅宗之所自出,中国禅宗者,相传出自摩诃迦叶尊者,昔世尊在灵山会上,拈梵天所献之金波罗华以示八万大众,众皆罔措,独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付嘱摩诃迦叶”,此为禅宗建立之依据,以心传心之公案也。事载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此经多载帝王事佛请问,秘藏内府,外间不传,故人多疑其事为可捏造,惟宁王荆公曾于内府见之,今则收入续藏经中众所共睹矣,拈花示众乃不用语言文字,而直示真如佛性之最上乘法,华严经所谓:“若有最胜智慧心,则示如来无上法”是也。世尊用此法以接引后学,不只一次,因此法而证悟者,亦不只迦叶一人,兹举两事以证明之:“世尊示随色摩尼珠问五方天王:此珠作何色?时五方天王互说异色;世尊藏珠,复抬手曰:此珠作何色?天王曰:佛手中无珠,何处有色?世尊曰:汝何迷倒之甚,吾将世珠示之,便强说有青黄赤白色;吾将真珠示之,便总不知,时五方天王悉自悟道。”

“世尊因外道问,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叹曰: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云,令我得入,作礼而去。阿难问佛外道得何道理?称赞而去。世尊曰: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

其他散见于经典中者甚多,惟迦叶尊者独受世尊教外别传之付嘱,涅槃经云:“我有无上正法,悉已付嘱摩诃迦呆矣。”故推为禅宗印土之初祖,迦叶传于阿难为二祖,阿难传于商那和修为三祖,商那和修传于优波鞠多多为四祖,优波鞠多传于提多迦为五祖,提多迦传于弥遮迦为六祖,弥遮迦传于婆须蜜为七祖,婆须蜜传于佛陀难提为八祖,佛陀难提传于驮蜜多为九祖,伏驮蜜多传于胁尊者为十祖,胁尊者传于富那夜奢为十一祖,富那夜奢传于马鸣为十二祖,马鸣传于迦毗摩罗为十三祖,迦毗摩罗传于龙树为十四祖,龙树传于迦那提婆为十五祖,迦那提婆传于罗睺罗为十六祖,罗睺罗多传于僧伽难提为十七祖,僧伽难提传于耶舍多为十八祖,伽耶舍多传于鸠摩罗多为十九祖,鸠摩罗多传于阇夜多为二十祖,阇夜多传于波修盘头为二十一祖,波修盘头传于摩奴罗为二十二祖,摩奴罗传于鹤勒那为二十三祖,鹤勒那传于师子尊者为二十四祖,师子尊者传于婆舍斯多为二十五祖,婆舍斯多传于不如蜜多为二十六祖,不如蜜多传于般若多罗为二十七祖,般若多罗传于菩提达摩为二十八祖,菩提达磨于梁普通八年来中国,是为中国禅宗初祖,诸祖本事机缘具载于传灯录及佛祖统纪中,学者自行检阅兹不备述。

四、达磨西来以前中国之禅法

当菩提达磨未来中国以前,禅经已大量传入中国,后汉桓帝时,有沙门安世高,博通经论,尤长禅法,来抵中国洛阳,译所带经典百余部,其中关于禅法者有大安般守意经二卷,禅行法想经一卷,大十二门经一卷,小十二门经一郑,禅行三十七品经一卷,禅定方便闪第法经一卷,禅法经一卷。又汉末时有月氏国优婆塞支谦来抵洛阳,译有修行方便经二卷,禅秘要经四卷;三国时有康僧会来居杨都,,译坐禅经一卷;西晋时有月氏国沙门竺护译有法观经一卷,修行道地经七卷;东晋时有竺昙无兰译有治禅法经一卷;又有北天行佛字跋陀来居长安,专宏禅法,后应慧远法师之聘,居庐山,译有达磨多罗禅经二卷;姚秦时龟兹国鸠摩罗什法师译有神秘要法经三卷,坐禅三昧经二卷,禅法要解二卷,思惟略要法一卷;后凉罽宾沮渠京声译有治禅病秘要法二卷,禅法要解二卷;刘宋时罽宾国昙摩蜜多译有禅秘要经三卷,五门禅经要用法一卷;其他尚多,未遑毕举,考查以上名经,多属小乘中乘禅法。不类大乘,至若达磨多罗禅经及坐禅三昧经,向被目为大乘禅,其中亦杂有小乘中乘之成分,凡此种种禅法,名为禅数之学,与禅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之禅法不同,禅数之学乃渐次修习,由因至果者,而达磨禅法则是直指本心,顿悟成佛,无有阶级渐次,人有见什师弟子道生有“顿悟而佛之说”,遂谓禅宗乃道源于什师者,非也。大乘空宗虽与禅宗有互通之点,然禅宗实另有其方法与旨趣,未可相伦,什师弟子僧肇等援老庄子之理化注经,以老子这“无”释佛法大乘之“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实非宗门智识所敢苟同,与达磨并时有宝志和尚未,传大士,寒山拾得布袋和尚者,皆明心见性之哲,其师承不明,悟道机缘亦不可考,读其诗偈事迹,其理盖与达磨吻合,总者,慧根深厚,无师自通者欤。

五、达磨所传之禅宗

菩提达磨未来以前,中国禅法多属中小二乘向臆之学,研究教相者,亦日趋支离琐杂,学者鲜获证悟,达磨之来也,单传如来心地法门,其法朴实直捷,透脱八万四千教纲之外,直指人心,见笥成佛,于是禅法遂别开一新生面,当其初抵中国时,因方法高兴,人鲜契会,故九年默坐,以待传人,迨后信者日众,以前禅法教理,遂起动摇,故六次遇毒,卒以不救,然单传直指之学,已取旧有禅法之地位而代之矣。

景德传灯录达磨传云:“菩提达磨大师者,南天竺国香至王第三子也,姓刹帝利,本名菩提多罗,后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至本国,受王供养,因试令与二兄辨所施宝珠发明心要,既而尊者谓曰:汝于诸法已得通量,夫达磨者,通大之义也,宜名达磨,因改号菩提达磨。服劝左右,迨尊者顺世,遂演化本国,时有二师,一句佛大先,一名佛大胜多,本与师同学佛陀跋陀小乘禅观,佛大先既遇般若多罗尊者,舍小趣大,与师并化,时号二甘露门。而佛大胜多更分途而为六宗,师喟然叹,曰:彼之一师,已陷牛迹,况复支离繁励,而分六宗,我若不除,永缠邪见,言已微现神力,…………,六众咸誓归依,由是化被南天,声驰五印,心念震旦缘熟,师泛重溟,凡三周寒暑,达于南海,实梁普通元年庚子岁九月二十一日也。广州刺使萧昂具主体迎接,表闻武帝,帝览奏,遣使斋诏迎请,十月一日至金陵。帝问曰:朕即位已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师曰:并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师曰:此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答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祖曰:不识。帝不领悟,师知机不契,是月十九日潜回江北,十一月二十三日居于洛阳,当后魏孝明帝正光元年。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终日默默,人莫之测,谓之壁观婆罗门,时有僧禅光者,旷达之士,闻达磨大士住止少林,乃往彼晨夕参承,师常端坐面墙,莫闻诲励,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大雨雪,光坚立不动,迟明积雪过膝,师悯而问曰: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师曰:请佛无上妙道,临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智小德,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光闻师诲励,取利刃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师遂因与易名曰慧可,光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师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光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来与汝安。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安心竟,迄九年已欲返天竺,命门人曰:时将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时有道副对曰: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师曰:汝得吾皮。尼总持曰:我今所解,如庆喜见阿閦佛国,一见更不再见。师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阴非有,而我见处,无一法可得。师曰:汝得吾骨。最后慧可礼拜,依位而立。祖曰:汝得我髓。乃顾慧可而告之曰:昔如来以正法眼藏付迦叶大士,展转属思而至于我,我今付汝,汝当护持,并授汝袈裟,以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又曰:吾有楞伽经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来心地要门,令诸众生开示悟人,吾自到此,凡五度中毒,我尝自出而试之,置石石裂,缘吾本离南印来此东土,见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遂逾海越漠,为法求人,际会未谐,如愚若讷,今得当传授,吾意已终,言已,乃与徒从往禹门千圣寺,时魏氏奉释,禅隽如林,光统律师流支三藏者,乃僧中之鸾凤也,睹师演道,斥相指心,每与师论议,是非蜂起,祖遐振玄风,普施法雨,而偏局之量,自不堪任,竟起害心,数加毒药,至第六度,以化缘已毕,传法传人,遂不复救之,端居而逝,即后魏孝庄帝大通二年丙辰十月五日也。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葬熊耳山,起塔于定林寺。”

观达磨传中问答语句,皆直示佛性,直截根源之法也。传灯录中载有菩提达磨大师略辨入道四行,细加审察实出伪托,其口吻义味,全不相类,如篇中“舍妄归真”“凝住壁观”“息想无求,有求皆苦,无求乃乐”。“无悭于身命财,行擅舍施,心无吝惜”等语,全是中小二乘教下之语,若与“廓然无圣”,“无有功德”相对照,则其旨趣悬绝,通塞分明矣。“壁观”并非达磨禅法,初因际会未谐,故面壁默坐,如愚似讷,人莫之测,故名之为“壁观婆罗门”,其实达磨面壁,非习禅也。宗门悟道之后,不假修习,若尚有修,则未澈悟,达磨乃悟后之圣,故知面壁非禅,且历来宗门祖师,皆对对空心静坐。六祖坛经云:“又有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自称为大,此一辈人,不可与语,为邪见故。”又云:“住心观净,是病非禅,常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荷泽神会禅师云:“若有凝心入定,住心看净,此障菩提,未与菩提相应,何由得解脱。”宋范觉禅师林间录云:“菩提达磨初梁之魏径行嵩山之下,倚杖少林,面壁燕坐七年,非习禅也,久而人莫测其故,因为达磨为习禅,夫禅那仅诸行,何足以尽圣人。”达磨禅法抛却虚文,惟务实际,使人顿澈根源,直证佛果,故能扫支离之弊,起禅学之衰,蔚成大宗,掩盖一切,所传楞伽经为宗门矩桌,后来祖师用喝棒怒骂,扬眉瞬目以接引后学,一依楞伽宗旨,与释迦拈花示众无别,达磨被尊为中国禅宗初祖,传于慧可为二祖,僧璨为三祖,道信为四祖,弘忍为五祖,惠能为六祖,六祖门下悟道者众,禅风大盛,有席卷各宗之概。四祖旁支有牛头山法融禅师,门风颇盛,世称牛关禅。诸祖言行语句具载传灯录,学者自行检阅,兹不备述。

六、六祖惠能与坛经

达磨所传释迦单传直指禅法,至六祖惠能,发挥尽致,禅宗遂告大成,六祖原一不识字沙门,而具绝顶之智慧,其所发挥道理,全自如来性海中流出,直捷了当,斩尽一切葛藤,删除一切滥调,最为亲切,最为透澈,以前对于自性法身顿渐等理,拘于文字,每多滞泥,六祖直捷指出,无有一尘之隔,若排云雾而顿见太清,因此宗风传播更广,获益者众,甚至行婆走卒,皆解参禅,皆能悟道,一时明心见性之哲,不可指数,真亘古未有之盛事也。传灯录惠能大师传云:“第三十三祖慧能大师者,俗姓庐氏,其先范阳人,父行瑫武德中左宦于南海之新州,遂占籍焉,三岁丧父,其母守志鞠养,及长,家尤贫窭,师樵采以给,一日,负薪至市中,闻客读金刚经,悚然问其客曰:此何法也?得于何人?客曰:此句金刚经,得于黄梅忍大师,师遽告其母以为法寻师之意,直抵韶州,遇高行士刘志略结为交友,尼无尽藏者,即志略之姑也,常读涅槃经,师暂听之,即为解说其义,尼遂执卷问字,师曰:字即不识,义即请问:字尚不识,曷能会议?师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尼惊异之,告乡里耆艾云,能是有道之人宜请供养,于是居人竟来瞻礼,近有宝林古寺旧地,众议营辑俾师居之,四众雾集俄成宝坊,师一日忽自念曰:我求大法岂可中道而止,明日遂行至昌乐县四西山石室间,遇智远禅师,师遂请益,远曰:观子神姿态爽拔,殆非常人,吾闻西域菩提达磨传心印于黄梅,汝当往彼参决,师辞去直造黄梅之东禅,即唐享二年也。忍大师一见默而识之,后传衣法令隐于怀集四会之间,至仪凤元年丙子正月八届南海遇印宗法师于法性寺讲涅槃经,师寓止廊庑间,暮夜风扬刹幡,闻二僧对论,一云幡动,一云风动,往复酬答未曾契理,师曰:可容俗流辄预高论否,直以风幡非动动自心耳,印宗窃聆此语,竦然异之,翌日邀师入室外,征风幡之义,师具以理告,印宗不觉起立云:行者定非常人,师为是谁,师更无所隐,直叙得法因由,于是印宗执弟子之礼,请受禅要,乃告四众曰:印宗具足凡夫,今遇肉身菩萨,即指坐下庐居士云,即此是也。因请出所传信衣,悉令瞻礼,至正月十五日,会诸名德为之剃发,二月八日就法性寺智光律师受满分戒,其戒坛即宋求那跋陀三藏之所置也。三藏记云:后当有肉身菩萨在此坛受戒,又梁末真谛三藏,于坛侧手植二菩提树,谓众曰:却后一百二十年有大开士,于此树下演无上乘度无量众,师具戒已,于此树下开东山法门宛如宿契,明年二月八日忽谓众曰,吾不愿此居要归旧隐,时印宗与缁白千余人,送师归宝林寺,韶州刺史韦据请于大梵寺转妙*轮,并受无相心地戒,门人纪录目为坛经盛行于世,然返曹溪雨大法雨,学者不下千九,中宗禅龙元年降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并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受忍大师林麓。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见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从来,亦无所去,若无生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简曰:弟子之回,主上必问,愿和尚慈悲指示心要。师曰: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简曰,明喻智智慧,暗况烦恼,修道之人,偿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师曰:若以智慧照烦恼者,此是二乘小儿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灭,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无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无灭,所以不同外道,汝若欲知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简蒙批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有诏谢师,……一日师谓众曰:诸善知识,汝等各各净心听吾说法,汝等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无一物而得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若欲成就种智,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澹泊,长养成成就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溥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落沾洽悉得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先天元年告诸徒众曰:吾忝受忍大师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盖汝等信根淳熟决定不疑,堪任大事,听吾偈曰: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生,顿悟华情已,菩提果自成。师立偈已,复曰:其法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慎勿观净及空其心,此心本净无可取舍,各自努力随缘好去。……大师自唐先天二年癸丑入灭,得法者除印宗等四十三人各化一方标为正嗣,其外藏名匿迹者不可胜纪。”

宗门以不立文字为本色,故自初祖达磨以至五祖弘忍,所传语句寥寥无几,至六祖惠能,有坛经传世,达磨禅法,始得窥其全豹,六祖坛经所发挥之道理,全自自性流出,一言一语,不离自性,盖证悟之后,胸中七通八达,随手来拈,无非自性也。六祖之法,乃持自性戒,发自性愿,凭自性力,度自性众生,皈依自性佛。坛经云:“善知识,于念念中自见本性清净,自修自行,自成佛”,又云,“此事须从自性中起,于一切时,念念自净其心,自修其行,见自己法身,见自心佛,自度自戒始得。”又云:“吾所说法,不离自性,离体说法,名为相说,自性常迷,须知一切万法,皆从自性起用。是真戒定慧法。”禅宗以“涅槃妙心”为本体,涅槃妙心者,即六祖所谓“本源自性”是也。自性以定为体,以慧为用,定慧同出自性一体不二,故曰:“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定之时慧在定,即慧之时定在慧。”又曰:“即心名慧,即佛用定,定慧等持,意中清净。悟此法门,由汝习性,用本无生,双修是正。”坛经中所提出之“一相三昧”者,定也,体也。“一行三昧”者,慧也,用也。已明心见性然后得此两种三昧,体用一如,故六祖标无相为体,无念为宗,无住为本,盖好“涅槃妙心”之旨极也。荷泽显宗记云:“无念为宗,无作为本,真空为体,妙有为用,夫真如无念,非想念而能知,实相无生,岂色心而能见,无念念者,即念真如,无生生者,即生实相,无住而住,常住涅槃,无行而行,即超彼岸,如如不动,动用无穷,念念无求,求本无念,菩提无得,净五眼而了三身,般若无知,运六通而弘四智,是知即定无定,即慧无慧,即行无行,性等虚空,体周法界。”故知六祖坛经,乃以巡挥“涅槃妙心”之体用为宗旨,基禅法为般若三昧,坛经云:“若起真正般若观照,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善知识,智慧观照,内外明彻,识自本,若识本心,即本解脱,若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般若三昧究为何如耶?实为参禅者所不可不知,兹特为详述之,般若有三种:(一)实相般若即体(二)观点般若即智(三)方便般若即用。。换言之,实相般若即佛性;观照般若即见闻觉知;方便般若即六根。修行之时,用观照般若主使方便般若打破无始无明,证实相般若;证悟之后实相是佛性本体,观照方便是佛性妙用,实相是定,观照方便是慧,实相即佛性是法身,观照即见闻觉知是报身,方便即是六根是应身,三即一,一即三,谓之一体三身,体用一如,定慧平等,妙用恒沙,坛经云:“心量广大,偏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应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又云“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不从外入,莫错用意,名为真性自用,”关于打破无始无明一节,坛经云:“当用大智慧即观照般若,打破五蕴烦恼尘劳,即无始无明,如此修行,定成佛道。”又云:“使般若智,打破愚痴迷妄。”参禅用功时,用般若智慧向无明窠臼照去,照到山穷水尽时,机缘成熟,无明窠臼的打破,一刹那间,佛性现前,净,名经所谓“即时豁然,还得本心”。是也,此时三身四智,五眼六根,圆满具足,无欠无余,是名般若三昧,亦名明心见性。

七、荷泽神会定南宗宗旨

六祖惠能大师与神秀大师俱出黄梅门下,神秀主渐修,尚未明心见性,故其“身如菩提树”一偈,乃就因地上发挥,六祖已明心见性,六祖已明心见性,故其“菩提本无树”一偈,乃就果上地发挥,直将“涅槃妙心”和盘托出,承五祖忍大师印可,传以衣法,当六祖在曹溪弘扬达磨宗旨时,神秀大师在荆南倡渐修禅法,谓之北宗,六祖圆寂之后,北宗渐门日盛,秀师门下出三国师,普寂禅师者声望尢高,曾为则天、中宗、睿宗三帝国师,尊神秀大师为六祖,自称七祖,曹溪宗旨日沉,于是六祖弟子荷泽神会神师,奋臂而出,斥北宗渐门非达磨正统,惟曹溪宗旨方为嫡传,曾于开元二十年正月十五日在滑台大云寺设无遮大会,定达磨一宗法统,天宝八年在洛阳定南宗宗旨,于是曹溪正统遂定,宋僧传云:“先是两京之间皆宗神秀,若不念之鱼鲔附沼龙也。从见会明心,六祖之风荡其渐修之道矣,南北二宗,时始判焉,致普寂之门盈而后虚。”

荷泽定宗旨,为宗门之功臣,而史传小纪其事,或因此举过于激昂,故讳之耳。炖煌石室有“独孤沛撰菩提达磨南宗定是非论”,现藏巴黎博物院中,即纪滑台大云寺定宗旨之事也。荷泽又着有显宗记,表彰曹溪宗旨,又有证道歌,皆定宗旨时所作也。今证道歌改名永嘉证道歌,曾见宋本,乃刊荷泽所作也。兹举数首为证:“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溪是,第一迦叶首传灯,二十八代西天记。法东流,入此土,菩提达磨为初祖,六代传衣天下闻,后人得道何穷数。”

按:滑台定宗旨争正统时,以衣法为有力之证物,显宗记中亦云:“自世尊灭后,西天二十八祖共传无住之心,同说如来知见,至于达磨,届此为初。……衣为法信,法是衣宗,唯指衣法相传,更无别法,内传心印,印契本心,外传袈裟,将表宗旨。”又南宗定是非论云:“神会今设无遮大会,兼庄严道场,不为功德,为天下学道者定宗旨,为天下学道者辨是非。”

“嗟,末法,恶时世,众生祖薄难调制,去圣远兮邪见深,魔强法弱多怨害,闻说如来顿教门,恨不灭除令瓦碎。”

“圆顿教,勿人情,有疑不决直须争,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断常坑。”

按:荷泽所争者,即破渐门清净禅,而立顿门如来禅也。

历代法宝记无相传云:“东京荷泽寺神会和上,每月作坛场,为人说法,破清净禅,立如来禅。”

“从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我闻恰如饮甘露,销镕顿入不思议。观恶言,是功德,此则成吾善知识,不因讪谤起冤亲,何表无生慈忍力。”

按:荷泽定宗旨时,曾为北宗人诬害致被贬逐,故有此语。

南宗定是非论云:我今弘扬大乘,建立正法,令一切众生知闻,岂惜身命。

“日可冷,月可热,众魔不能坏真说,象驾峥嵘谩进途,谁见螳螂能拒辙,大象不游于兔径,大悟不扣于小节,莫将管见谤苍苍,未了吾今为君决。”

其他如“唤起机关木人问,求佛施功早晚成,”“百年妖怪虚开口”等语,皆斥渐门清净禅,细察全部语气,皆荷泽为定宗旨而发,与永嘉集旨趣不同,永嘉本学天台,集中多带台宗语气,故知证道歌乃荷泽作品,后人避免引起北宗反感,故改名永嘉之作耳。时至今日,宗门之中,荆棘丛生,顿渐之理,混淆莫判,有谁继荷泽之后,奋臂而起,再定曹溪宗旨耶?

八、五家家风

六祖惠能大师门下得法者四十三人,各化一方,标为正嗣,尤以南岳怀让,青原行思,荷泽神会,最为杰出,南岳一派后来出临济沩仰两宗,青原一派后来出云门法眼曹洞三宗,各有其接引后学之习惯方法,谓之五家家风,荷泽一派,传至圭峰宗密,本有华严宗人,未能担荷曹溪宗旨,而企图和宗教,落于言诠,遂使荷泽绝嗣,而南凰青原独被后世认为曹溪嫡派。

南岳之有马祖,犹青原之有石头,马祖有“驹踏杀天下人”之谶,而石头则有“石头路滑”之誉。马祖主江西,而石头主湖南,一时学之士,往来幢幢,并凑二家之门,皮极一时之盛。马祖门下有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以百太怀海最为杰出。百太始创禅院,立丛林清规,其门下出黄蘖希运,沩山灵佑。黄蘖下出临济义玄,是为临济宗之祖。沩山下出仰山慧寂,是为沩仰宗之祖。盖因师徒之唱和发扬而完成本宗之家风者也。石头门下得道者亦众,而以天皇道悟,药山惟俨两支为主。道悟下经龙潭崇信,德山宣鉴,至雪峰义存,禅风丕振,四众围绕,常下下千五百人,嗣法弟子有云门文偃,玄沙师备等五十六人。文偃为云门宗之祖,玄沙下经罗汉桂琛,至法眼文益,是为法眼宗之祖。药山惟俨下经云岩昙晟,至洞山良价,与其弟子曹山本寂,共创曹洞宗,是为成立之源流。

所谓家风者,乃各祖师发扬别传宗之独特作风是也。各祖师虽同为明心见性之哲,因为个性不同,故其接引学之方法,遂有宽猛缓急之别,宗门家风应以释迦拈花示众为滥觞,中士祖师之所棒喝接引学人,为最普遍方法。“棒”始于六祖之打神会,“喝”始于马祖之接百丈,其用法皆与拈花无别。至若迦叶擎拳,阿难合掌,二祖慧可之礼拜依位而立,马祖之竖拂掷指拂,秘魔擎拳,禾山打破,石巩弯弓,雪峰辊球,国师水碗,归宗拽石,罗汉书字,大随烧畲,德山入门便棒,临济入门便喝,百丈之“是什么”?无业之“莫妄想”,赵州砌茶,云门胡饼,亦皆与拈示花众无虽。然皆祖师随机发挥,以接物利生,本无一定之矩式,至临济义玄,设三玄三要,四料简等关以勘验徒众,接引后学,儿孙相承,遂为显着之家风,三玄门者,即体中玄,句中玄,玄中玄是也,每一玄门有三要门,故称三玄三要,四料简者或称四实主,即实中主,主中实,主中主是也。或谓之夺人不夺境,夺境不夺人,人境俱夺,传灯录临济义玄禅师传云:“僧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三要印开看法点窄,未容拟议主实分。曰:如何是第二句?师曰:妙解岂容无着问,沤和争负截流机。曰:如何是第三句?师曰:看取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边人。”

又曰:“夫一句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会?”

古尊宿语录首山念禅师(明济下第五代)云:“第一句荐得,堪与祖佛为师,第二句荐得,堪与人天为师,第三句荐得,自救不了。”

又慈明楚圆禅师(明济下第六七代,因僧请益三玄三要颂:

第一玄:三世诸佛拟何宣,垂慈梦里生轻薄,端坐还成落断边。

第二玄:伶俐衲僧眼未明,石火电光知是钝,扬眉肯目涉关山。

第三玄:万象森罗宇宙宽,云散洞空山岳静,落地流水满长川。

第一要:岂语凡圣妙,拟议涉长途,抬眸七颠倒。

第二要:峰顶敲犍召,神通自在来,多闻门外叫。

第三要:起倒令人笑,掌内握乾坤,千差都一照。

关于四料简方法,临济录云:

“如禅宗见解,死活循然,学之人,大须子细如主客相见,便有言论往来,或应物现形,或全体作用,或把机权喜怒,或现半身,或乘师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学人便喝,先拈出个脸盆子,善知识不便是境,便上他境作模作样,便被学人又喝,前人不肯放下,此是膏肓之病不堪医,唤作‘实看主’,或是善知识不拈出物,随学人问处即夺,学人被夺,抵死不肯放,此时‘主看实’,或有学人,应一个清净出善知识前,善知识辨得是境,把得抛向坑里,学人言,大好善知识,知识即云,咄哉不识好恶,学人便礼拜,此唤作‘主看主’,或有学人,披枷带锁出善知识前,善知识更与安一得枷锁,学人欢喜,彼此不辨,呼为‘实看实’,大德:同僧如斯所举,皆是辨魔练异知其邪正”。

又云:“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夺,有时人境俱不夺,明有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煦日发生铺地锦,婴孩垂发白如丝。僧云: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王今已行天下偏,将军塞外绝烟尘。僧云: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云:并纷绝信,独处一方。僧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王登定殿,野老讴歌。”

又云:“如诸方学人来,山僧者间作三种器断,如中下根器来,我便与夺其境,而不除其法,或中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俱夺;如上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人俱不夺;如有出格见解人来,山僧此间便全体作用,不历根器。”

临济应机多用喝,所谓入门便“喝”是也。盖一喝之中,俱三玄三要实主作用,师曾云:“有时一喝如金刚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金毛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应生会。”当时会下参学之徒,亦学师喝,师云:“汝等总学我喝,我今问汝,有一人从东堂出,一人从西堂出,两人齐喝一声,这里分得实主么?汝且作应生分,若分不得,以后不得学老僧喝。”又临济下第七代首山念禅师一生举扬宗第六,惟以三玄三要为事,曾云:“诸上座,不得盲喝乱喝,者里寻常向你道,实则始终实,主则始终主,实无二实,主无二主,若有二实二主,即是两个瞎汉,所以我若立时你须坐,我若坐时汝须立,坐则共你坐,立则共你立,虽然如是,到这里急须着眼始得,若是眼孔定动,即千里万里,何故如此,如隔窗看马骑相似,拟议即没交涉,诸上座既然于此留心,直须子细,不要掠虚好,他日异时,赚着你在。”此临济宗家风之大概也。

沩爷有九十六圆相,家风较为温和,不若临济宗之猛烈,人天眼目云:“沩仰宗者。父慈子孝,上令下从,你欲吃饭,我便捧羹,你欲渡江,我便撑船,隔山见烟,便知是火,隔墙见角,使知是牛。”又法眼禅师十规论曰:“沩仰则方圆默契,如谷应韵,似关合符。”例如传灯录沩传云:

“普请摘茶,师谓仰山曰:终日摘茶,只闻子声,不见子形,请现本形相见。仰山撼茶树。师云:子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云:未审和尚如何?师良久,仰山云:和尚只得其体,不得其用。师云:放子二十棒。仰曰:和尚棒某甲棒教谁吃?沩曰:放汝三十棒。”

又宝峰真净禅师住洞山语录云:

“上堂举,昔日监官常教僧看见性法门,闻大沩亦尔,密遣二僧往探之,既至座下,凡百提喝俱不识,乃生慢意,一日,会小释迦即爷山曰:你莫粗心。小释迦遂作一圆相,以手捧向前,二僧又不识。小释迦云:汝莫粗心,便起去。师云:小释迦三昧,二僧不知,洞山门下,莫有知者么,是什么三昧?良久云,打面还他州土麦,唱歌须是帝乡人。”

云门宗创台者文偃祖师,初参睦州,发明心地,后参雪峰,得其奥旨,遂嗣雪峰,睦州之风峻烈峭锐,而雪峰之风温密玄奥,偃禀两家之特长,住韶州云门山,发挥独妙之宗致,学徒常逾千人,嗣法者六十一人,云门风突争,常用“顾、鉴、姨”三字勘验学人,谓之抽顾颂,又有云门八要、一玄、二从、三真要、四夺、五惑、六过、七丧、八出。法眼禅师十规论称云门为“函盖截流”,谓其家风常有奔流突止之概,偃自有偈云:“云门耸峻白云低,水急游鱼不敢栖,入户已知来见解,何烦再举轹中泥。”

又云门门人德山明禅师有颂云门三句语偈,兹录后:乾隆并万象,地狱天堂,物物皆直现,头头总不伤。

截断众流

堆山积岳来,一一尽尘埃,更拟立玄妙,冰消瓦解摧。

随波逐浪

辨口利舌问,高低总不朽,还如应病药,诊候在临时。

三句外别置一问

当人如举唱,三句岂能该,有问如何事,南岳与天台。

又智六祚禅师作云门抽顾颂偈云:

云门抽顾笑嘻嘻,拟议遭他顾监咦,任是张良多计策,到头于此亦难施。

法眼宗创始者清凉文益禅师,住金陵清凉寺,四方学者云集,遂蔚一宗。法眼家风有六相及四料科以接后学,四料科即闻闻(放)闻不闻(收)不闻闻(明)不闻不闻(暗)。

曹洞宗本应称洞曹宗,乃洞山良价禅师暨其弟子曹山本寂禅师所创也。良价从云岩禅师受心要,后住豫章之洞山普利院,唱五位以接学者,即正中偏,偏中正,正中来,兼中至,兼中到,是也。又作宝镜三昧歌,家风丕振,其入室弟子曹山本寂得心传,历主抚州曹山崇寿院入荷玉山,大振洞门家风,激扬五位旨诀,法席繁兴,世称曹洞宗。法眼禅师十规颂称:“曹洞则敲唱为用,”盖其家风一敲一唱,回互绵密,较之峻争之机,颇异其趣,故古有“临济将军,曹洞土民”之语。良以临济家风有如指挥百万师旅之将军,而曹洞家风则如经营碎田地之农夫也。

有学僧问汾阳昭禅师“如何是正中来?”师云:“旱地莲花朵朵开。”学云:“开后如何?”师云:“金蕊银丝承玉露,高僧不坐凤凰台。”问:“如何是正中偏?”师云:“玉兔就明初夜后,金鸡须报五更前。”问:“如何是兼中至?”师云:“意所不从天地得,英雄岂藉四时推。”问:“如何是兼中到?”师云:“玉女抛机棱轧轧,石人打鼓响咚咚。”师因僧请问,遂逐位颂出云:

正中来:金刚宝剑拂天开,一片神光横世界,品辉明朗绝尘埃。

正中偏:霹雳机锋着眼看,石灰电光犹是钝,思量拟议隔千山。

偏中正:看取轮王行正令,七千金子总随身,途中独自觅金镜。

兼中至:三岁金毛牙爪,千邪百怪出头来,哮吼一声皆伏地。兼中到:大显无功休作造,木牛步步火中行,真个法王妙中妙。

又慈明楚圆禅师五位颂云:

正中偏:半夜鸟鸡室外里鸣,海底烯灯光世界,石上栽花长枝灵。

偏中正:日落西山观异影,分明影像显宗乘,休把眉头窥月井。

正中来:彼彼丈夫全意气,矛盾交互不伤锋,展拓纵横不相离。

兼中至:黑白已前休作造,须明露柱未生儿,莫认狂辞途路走。

以上乃曹洞家之大概也。

古人评五家家风有云:“曹洞丁宁,临济势胜,云门穿突急,法眼巧便,沩仰回互。”

又白云海会演禅语妹中论五家家风云:“僧问‘如何是临济下事?’师云:‘五逆闻雷。’学云;‘如何是云门下事?’师云:‘红旗闪烁。’学云:‘如何是曹洞下事?’师云:‘驰书不到家。’学云:‘如何是沩仰下事?’师云:‘断碑横古路。’僧礼拜。师云:‘何不问法眼下事?’学云:‘留与和尚。’师云:‘巡人犯夜。’乃云:‘会即事同一家,不会万别千差。一半吃泥吃土,一半食麦食麻。或即降龙伏虎,或即捷蚬捞虾。禾山惟解打鼓,秘魔一向擎叉,者个一场戏笑,皆因微笑拈花。白云队里骨董,顺风撒土撒沙。若无者个肠肚,如何衣锦还家。且道还家一句作么生道,今日荣华不识,十年前是一书生。’”又上堂云:“达磨西来,事久多变,后代儿孙,门风无限,搅扰身心,一团麻线,白云今日,都通截断,大众,一百单五近清明,上元定是正月半。”

故知所谓家风者,不过祖师接引后学之权宜方便耳。家风虽因人而殊,而佛性则万古不易,会者一以贯之,不会徒贫纷扰,法眼宗流入高丽,云门宗早已失传,今惟沩仰曹洞临济三家尚存,然各家儿孙,从以源流宗谱相授受,记其名于谱上曰某代禅师而已,若叩以家风旨奥,则茫然莫答也。故今之学者,但求能明心见性,便可了生脱生,续佛祖慧命,把臂偕行。何须更事分门别户耶?

第二篇 禅宗要旨

一、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之意义

在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云:“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从,此时人天百万,悉皆罔措,独有金色头陀,破颜微笑,世尊言,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达室,付嘱大迦叶”。碧岩集第一则评唱云:“达磨遥观此土有大乘根器,遂令海得而来,单传心印,开示迷途,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文字者,依于脑筋思想,思想则依于一念无明,一念无明虚幻不实,故思想文字亦虚幻不实。虚幻不实者,名为相对,相对则有生灭,不能表示无生灭之绝对,故文字无法表示绝对之佛性,释迦虽曾利用文字言说以宣教,乃出于不得已,故喻如指月,随说随破,涅槃经云:“始从鹿野苑,终至跋提河,中间五十年,未曾说一字。”金刚经云:“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意谓凡属文字言说,都无实义,相对不能表示绝对也。虽然,释迦为慈悲度生故,又不能不权为利用文字言说,名为方便,故当其说法时,常警告其听众勿执言说为实,以免壅塞不通,堕入于相对窠臼之中,而无以自拔。其于言说与实义也,则又严为区别,不稍含混,用心良苦,楞伽经云:“大慧:彼诸痴人,作如是言,义如言说,义说无异,所以者何,谓义无身故无本体也,言说之外,更无余义,惟止言说。大慧:彼恶烧智,不知言说自性,不知言说生灭相对者,义不生灭绝对者,大慧:一切言说堕于文字,义则不堕,离性非性故,无受生亦无身。大慧:如来不说堕文字法,文字有无不可得故,除不堕文字,大慧,若有说言如来说堕文字法者,此则妄说,法离文字故。是故大慧:我等诸佛,及诸菩萨,不说一字,不答一字,所以者何,法离文字绝对本体中,文字不能存在。非不饶益义说,言说者,众生妄想故。大慧:若不说一切法者,教法则坏,教法坏者,则无诸佛菩萨缘觉声闻,若无者,谁说为谁。是故大慧:菩萨摩诃萨莫着言说,随宜方便,广说经法,以众生希望烦恼不一,故我及诸佛为彼种种异解众生而说诸法,令离心意意识,故不为得自觉圣智处。”故知就佛性本体上言,文字言说虽无价值之可言,然就说法度生上观之,则仍以言说为主要工具,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迦叶领旨,始宣言有“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法门传于迦叶,此一法门,用直接表示佛性体用,使众生不由文字而直接悟入真如本体者也。意者,诸大弟子受世尊薰陶已久,世尊知其根机已熟,故特示此微妙法门,使顿悟无生,直超佛地者欤。

思想、语言、文字同出于一念无明,一念未动时,空洞冥漠,无思想感觉,当然亦无语言文字,此一境界,谓之无始无明境界,迨无始无明受刺激,一念已动,思想遂生,由思想而有语言,由语言而文字,思想是无声之语言,语言是有声之思想,文字是有形之文字,语言是无形之文字,凡此三者,可以一“名”字统之,摄大乘论云:“名有二种,一言说名,二思惟名。”英哲罗素亦谓“思想为内在之语言。”临济禅师云:“名句不自名句,还是汝目前昭昭灵灵鉴觉闻知照烛底,安一切名句。”然三者乃起于一念无明,一念无明有生有灭,变幻无常,名句文字亦随之变幻无常,无常是相对者,而佛性是绝对者,相对不能表示绝对,故绝对佛性只有自修自证,方能认知,不能用文字来表示,亦不能用脑筋来揣量,楞伽经云:“第一义者指绝对佛性,圣智觉所得,非言说妄想觉境界,是故言说妄想,不显示第一义,言说者,生灭动摇展转因缘起,若展转因缘起者,彼不显示第一义。”解深密经云:“我说胜义指佛性,是诸圣者内自所证,寻思所行,指思想度量,是诸异生展转所证。”又云:“胜义无相指绝对所行,寻思但行有相境界。……胜义不可言说,寻思但行言说境界,……胜义绝诸表示,寻思但行表示境界。……胜义绝诸诤论,寻思但行诤论境界。”故知思想文字与真如佛性实不能相及。常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其实绝对佛性,虽欲意会亦不可得,况言传乎?不独佛性如此,即一至寻常之技艺,其妙处亦不可以言传达室也。庄子云:“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敢问公之所读者为何言也?公曰:圣人之言。曰:圣人在乎?公曰:死矣。轮扁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圣人之糟粕耳。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以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矣,疾则苦而不入矣。不徐不疾,得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于此可见文字言说,乃间接之又间接者,其所能表示者实极有限,况欲传达绝对之本体耶。故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文殊菩萨赞净名曰:“乃至无有言说,是真入不二法门者。”老子曰:“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孔子曰:“予欲无言。”子思曰:“夫子之文章,可得闻也,性与天道,不可得闻也。”列子曰:“以悟本性也,故不可告也。”儒道诸家,实同具此种见地。释尊为救文字言说之穷,特于言教之外,别传更为直接之方法,则拈花示众是也,不独拈花而已,即扬眉瞬目,声欬瞻顾,无非接引后学使悟入绝对本体之方法,楞伽经云:“大慧,非一切刹土有言说,言说者,是作耳(唐译云:言说者假安立耳)。或有佛刹瞻视显法,或有作相,或有扬眉,或有动睛,或笑或欠,或謦欬,或念刹土,或动摇,大慧,如瞻视……令诸菩萨得无生法忍,及诸胜三昧,是故非言说有性有一切性,大慧,见此世界蚊蚋虫蚁,是等众生,无有言说,而各办事。”后来中土祖师之喝棒怒骂,竖拂举指,皆从此出,非凭空杜撰,或谓禅宗乃中土特创,盖未深究也。

虽然,文字方便,不可遍废,一切言都,喻如指月,圆觉经云:“修多罗教,如标月指,若复见月,了知所标,毕竟非月,一切如来种种言说,开示菩萨,亦复如是。”故知如来文字教法,皆自性海流出,欲令众生循之以达绝对本体,离于有无二边,非寻常文字语言可比也。解深密经云:“以离言法性,为欲令他现等觉故,假立名相。”又云:“然无自性性,离诸文字自内所证,不可舍于言说文字而能宣说。”经云:“了法不在言,善人无言际,而能示言说,如响遍世界。”华严经云:“一切诸佛出妙音声,为众生作佛事,一切诸佛寂寞无言,为众生作佛事。”故知佛之一语一点,一动一静,无非引导众生达于解脱之境,如医师对证下药,但能愈疾,便是良方,不必较其为鹿茸牛溲也。即素以不立文字为本色之宗门祖师,如道信、惠能、道一、百丈、大珠、临济、雪峰、雪窦等,皆有法语着作行世,并未完全屏弃文字,故知所谓“不立文字”者,乃指佛性中觅文字不可得,修行者勿堕文字妄想致为文字所缚耳,若从以不立文字为标榜,非佛祖本意也。六祖坛经云:“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即便谤他言着文字,当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可谤经,罪障无如。”祖庭事苑五曰:“传法诸祖,初以三藏教乘兼行,后达磨祖师单传心印,破执显宗,所谓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然水立文字,失意者多,往往谓屏去文字,以默坐为禅,斯实吾门之哑羊,且万法纷然,何止文字不立者哉,殊不知道犹通也,岂拘执于一隅,故即文字,文字不可得,文字既尔,余法亦然,所以为见性成佛也,岂待遣而后已。”是故文字虽属相对,倘能因指而见月,则文字未尝无功,倘能明心见性,入于一昧一相之境,则文字法体即是实相,相对变为绝对矣。倘执指以为月,则文字未尝无累,三藏十二部经典,乃释尊所假立,亦释尊所否定,假立者为度众生,否定者为免累众生,能假立而不能否定,非佛也。能否定而不能假立,亦非佛也。惟其能假立又能否定,于是佛法乃圆融而无碍,纯粹而无瑕,佛尝说“无常苦空无我”矣,随而否定之,佛尝说“四谛十二因缘”矣,随而否定之,佛尝说“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矣,又随而否定之,曰:假也,非实也,不可得也。夫如是而佛之说法乃说法乃无沾滞,导入于绝对而无余,或有欲以经典法门议佛者,而不知所谓经黄所谓法门者,佛早已一一自加否定,随说随破,以至不留一字,无迹象之可寻,则尚何指摘之可加乎?故议佛谤佛谤佛者,有如挥拳以击空,仰面而唾天,其不自污自弊者鲜矣。知乎此,然后可以学佛参禅。

二、宗教之分

宗门教门之分,始自中土,而源本于楞伽经,经云:“佛告大慧,一切声闻缘觉菩萨,有二种通相,谓宗通及说通,大慧:宗通者,谓缘自得胜进相,远离言说文字妄想,趣无漏界自觉地自相,远离一切虚妄觉想,降伏一切外道众魔,缘自觉趣光明辉发,是明宗通相。云何说通相:谓说九部种种教法,离异不异有无等相,以巧方便随顺众生,如应说法,令得度脱,是名说通相,大慧:汝及余菩萨,应当修学。”伸缩云宗通者,即自参自证之实践禅法也。说通者,不离自性,不堕二连,说法自在之教理也。一为直接,一为间接,一在心行,一凭口说,释尊宣教利生之法,大略不出斯二途,其方法虽不同,其最后目标则一也,然细究之,宗不离教,教不离宗,自来宗门虽云不立文字,不重经典,然而世尊拈花示众之后,随即说云:“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此八句即是语言,即是教理,至若初祖达磨以楞伽经传慧可,五祖弘忍以金刚经授惠能,四祖有法语,六祖有坛经,此宗不离教之明证也。又如教典之中,华严、涅槃、圆觉、楞严、金刚、楞伽、皆直表宗旨,不离法身,此教不离宗之明证也。故证道歌云:“宗亦通,说亦通,定慧圆明不滞空。”末世众生,不明斯旨,先入为主,鲜能贯通,各立门户,互为倾轧,习宗者则执宗以非教习教者则执教以轻宗,其实宗离教则堕于空疏,教离宗则流为杂沓,宗教如车之两轮,相辅而行,不可遍废也。

宗门行者参禅用功,除亲近善智识明白正当用功方法之外,仍须明白四乘境界之不同,与其用功方法之互异,方不至认小为大,走入歧途,无法达到明心见性之目的,欲明四乘,非广阅经典教理不可,故六祖虽不识字而劝人“广学多闻,识自本心,达诸佛理。”即此意也。习教理者明白四乘之后仍须真参实证,方能明心见性,倘不明心见性,虽一肚皮装满经典文字,下笔万言,口若悬河,与佛性本体了不相干,甚至错解佛意,肆意发挥,贻误后学,如唐之圭峰,宁之永明儱侗颟顸,令人寒心。

三、四乘大意

佛之一字,尚属假名,况四乘乎。然释尊大悲救世,方便度生,因众生之根器有浅深,故假设种种言教法门以为之用,因时制宜,随机设教,如良医治病,对症下药,轻剂重剂,因人而殊,故有羊鹿牛三车之譬化城宝所之喻,其若心孤诣,诚足凌轹万古者也。

凡所谓法者,皆相对者也。相对之为物,随时空而贸迁,羌无实体,故释尊说法,随说随破,其始曾试为众生说真如法身妙理,玄奥幽微,众皆散去,于是改说小乘法门,信者始集,迨其徒修小乘已熟,耽着禅味,独善其身,佛用呵之曰:此非究意,未离生死,应修中乘,于是其徒用改修中乘,达于我法皆空之境,而佛又呵之曰:此仍非究竟,无始习气未除,仍有生死,应修大乘,于是其徒仍改修大乘之法,根机成熟,佛乃真示以最上乘法,豁然开悟,洞澈本心,无生无灭,不变不异,圆满现成,不假雕斫,始知非心非佛物,了无一法可得,所谓法门者,无非空谈,所谓四乘者,尽是戏论,于是乃信佛所云:“不说一字不答一字”,非故弄玄虚也,兹将四乘境界略述如下:

小乘,亦名声闻乘,谓闻佛之声教,悟四谛之理,断见思之惑,而入于涅槃者也。乃佛道中最下根者所修,胜鬘宝窟云:“声闻者,下根从教立名,声者教也。”声闻乘所修法门为四谛,即苦、集、灭、道是也。苦是受报之果,集是招果之因,道是得寂灭之果。换言之,修四谛者,即知苦断集慕灭修道是也。谛是审实之意。其修法乃将六根断倒,澄心静庐,乃至仅存一点净念,此即小乘所达之境界。其果为阿罗汉果。

小乘人修行,其动机在于厌生死烦恼,而求清净寂灭,认为灵性中本无苦恼,一切苦恼,皆由六根招集起来,故欲得清净寂灭之乐,只有修道,将六根停止,使不生招集作用,眼不见,耳不闻,鼻嗅,舌不尝,身下触,意不想,六根既断,六户已局,灵性在仅有清净一念尚存,寂静快乐,此即小乘所证之道果。然六根虽暂断,而清净之一念,未能放弃,非究竟也。

中乘,亦名缘觉乘,谓观固缘而悟解也,旧称辟支佛,所证果为辟支佛果,中乘所修法门为十二因缘,即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是也,此十二支包括过去,现在,未来,三世循环不息之因果,无明乃指一念无明,非无始无明也,亦曰一念妄动性,因不觉起了念头,遂生出种种烦恼,造出种种善业恶业,谓之“行”。此两支乃前世所作之因,“识”是业识,譬如中阴身被业牵动而来投胎。“名色”,谓在胎中时,色身尚未成就,受想行识四阴,只有名目,未有色质。“六入”谓在胎中开张六尘所入之处,六根已完成。“触”是出胎之后,六根触于六尘。“受”是领受顺逆等境界,此五支是今世所受之果,“受”是对于尘境有所爱好。“取”是取着喜欣之事。“有”是“业”之意,今生造业,必有将来之报应,此三支乃今世所作之因。“生”是随所播种子再来受生。“老死”是既有生,必然有老有死。此二支是来世当受之果,此十二因缘之大概。中乘修法者观此三世众生,尽为十二固缘所支配,而十二因缘则依一念无明而起,认为小乘未能破此一念,故非究竟,倘能将此一念断倒,便可超出三世,了生脱死,故其用功方法,在将一念无明打扫干净,达于空洞冥漠一无所有之境,自谓已证涅槃,谁知乃落于无始无明境界也。此境空无所有,亦名空执,冥顽不灵,与木石无异,况一念虽暂时停止,若受刺激,仍能再起,故中乘所证,非究竟也。大乘,亦名菩萨乘。梵语摩诃衍。所修为六波罗蜜,亦名六度,六波罗蜜者,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那,般基是也。修大乘人名菩提萨埵译为有情,即觉有情众生之意也。简称菩萨,菩萨者,发菩提大心之众生也。以菩提心为体而自度,以大悲心为用(运同体大悲)而度人,自他兼利,故称大乘。法华经譬喻品云:“若有众生从佛世尊闻法信受,勤修精进,求一切智,佛智,自然智,无师智,如来知、见、力,无所畏,愍念安乐无量众生,利益夫人,度脱一切,是名大乘,菩萨求此乘故名为摩诃萨。”六度摄于戒定慧三学,而以禅那为主要用功方法,修大乘人知一念无明之不可破,故利用一念无明以打破无始无明而见本源自性,乃擒一之法也。

最上乘者,亦名佛乘,乃明心见性之后,直示真如佛性,发挥绝对妙理,惟证与证,乃能知之,故世尊拈示,迦叶微笑,迦叶擎拳,阿难合掌,以心印心,若合符契,不假言说,当面相呈,最高最极,无可复加,即最上乘禅也。

小乘断六根,中乘断一念无明,大乘断无始无明,最上乘直示真如佛性,此四乘大意。六祖坛经云:“法无四乘,人心自有等差,见闻转诵是小乘,悟法解义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万法尽通,万法俱备,一切不染,离诸法相,一无所得,名最上乘。”观乎此,则四乘大意较然矣。

赵州和尚云:佛之一字,我不喜闻,又云:老僧念佛一声,漱口三日。能明斯语,然后不为四乘所缚。

四、参禅之目的

参禅之目的的究何在耶?曰:在明心见性。明心见性之果究如何耶?曰:洞澈本源,了生脱死,超出三界,不受后有,度已度人,普利群生,此乃人类最究极之目的也。然欲求明心见性,必先明白何谓心性,心性者,众生本源自性是也。亦名“佛性”,或曰“真如”“如来”,禅宗谓之“本来面目”“清净法身”,唯识宗谓之“自心现量”“圆成实性”。净土宗谓之“法身净土”“常寂光净土”,三论宗谓之“实相般若”,律宗谓之“本元自性”“金刚宝戒”。天台宗谓之“自性实相”,华严宗谓之“一真法界”。真言宗谓之“净菩提心”。名号虽繁,其体则一。唯识论曰:“真谓真实,显百虚妄,如谓如常,表无变易,谓此真实于一切法,常如其性,故曰真如。”维摩诘经云:“夫如者,不二不异。”金刚经云:“如来者,无所从去,亦无所来。”然此之谓心性,乃指真心自性,非他家所指之心性也。寻常世俗所言之心,乃是妄心也,无明也,今所欲明之心,乃最究极真实之心也,故名真如。华严经发挥真如佛性之理尤详,十回向品云:“勤修一切出世间法,于诸世间无取无依,于深妙道,正见牢固,离诸妄见,了真实法,譬如真如,遍一切处,无有边际……譬如真如,真实为性……譬如真如,恒守本性,无有改变……譬如真如,以一切法,无性为性……譬如真如,无相为相……譬如真如,若有得者,终无退转。譬如真如,一切诸佛之所行处……譬如真如,离境界相,而为境界,……譬如真如,能有安立……譬如真如,性常随顺,譬如真如,无能测量……譬如真如,体性坚固……譬如真如不可破坏……譬如真如照明为体……譬如真如无所不在……譬如真如遍一切时,譬如真如性常清净,……譬如真如于法无碍……譬如真如为众法眼……譬如真如性无劳倦。……譬如真如体性甚深……譬如真如无有一物……譬如真如性非出现……譬如真如离众垢翳……譬如真如性无怀等……譬如真如体性寂静……譬如真如无有根本……譬如真如体性无边……譬如真如体性无着……譬如真如无有障碍……譬如真如非世所行……譬如真如体笥无住……譬如真如性无所作……譬如真如体性安住……譬如真如与一切法,而共相应……譬如真如一切法中性常平等……譬如真如不离诸法……譬如真如一切法中毕竟无尽……譬如真如与一切法无有相违……譬如真如普摄诸法……譬如真如与一切法同其体性……譬如真如与一切法不相舍离……譬如真如不可穷尽……譬如真如性常觉悟……譬如真如不可失坏……譬如真如能大照明……譬如真如无有分别……譬如真如遍一切身……譬如真如体性无生……譬如真如无所不在……譬如真如遍在于夜……譬如真如遍在于画……譬如真如遍在半月主以一月……譬如真如遍在年岁……譬如真如遍成坏劫……譬如真如尽未来际……譬如真如遍住三世……譬如真如遍一切处……譬如真如住有无法……譬如真如体性清净……譬如真如体性明洁……譬如真如体性无垢……譬如真如无我我所……譬如真如体性平等……譬如真如超诸数量……譬如真如平等安住……譬如真如遍住一切诸众生界……譬如真如无有分别普住一切音声智能中……譬如真如永离世间……譬如真如体性广大……譬如真如无有间息……譬如真如体性宽广遍一切法……譬如真如遍摄群品……譬如真如无所取着……譬如真如体性不动……譬如真如是佛境界……譬如真如无能制伏……譬如真如非是可修非不可修……譬如真如无有退舍……譬如真如普摄一切世间言音……譬如真如于一切法无所希求……譬如真如住一切地……譬如真如无有断绝……譬如真如舍离诸漏……譬如真如无有少法而能坏乱令其少分是非觉悟……譬如真如过去非始,未来非末,现在非异……譬如真如于三世中无所分别……譬如真如成就一切诸佛菩萨……譬如真如,究竟清净不与一切诸烦恼惧。”此乃佛祖就其亲证之真如佛性境界,用语言方便以诏示众生,众生闻之,或茫然不知所云,或约略知其大意,然不可遂谓已明心见性也。闻之而能了解,谓之解悟,尚须自参自证,亲见其境,始可谓为证悟,所证与佛无异,故名见性成佛。譬如黄山雁荡之景,天下之奇观也。然此景乃出之天然,非人力所创造,欲知此境,必须亲到亲见,诸佛祖师,不过先到此境,先见此境而已,吾人苟能笃信诸佛之所指示,勇猛修持,终必有实到此境实见此境之一日,迨已到已见之后,方知此境本为古今人人之所共有,既非古佛所能创作,亦非今佛所能改造,此等奇景,终古不改,凡曾亲到此山者,其所见即无一不同,千万年以前,曾见此山者,所说如是,千万年以后,凡见此山者,所说亦必如是,决不能于实际增益分毫,亦决不能于实际减削分毫,以稍有增减,即非本然也,诸佛所传之道亦犹是矣,佛性既无二,即不变,但能明心见性,则与诸佛无别,虽然欲见佛性,必须真参实证,非从能诵经说法便谓明心见性也。譬若有人读他人游杭州西湖笔记,或闻人谈三竺六桥之胜,虽仿佛得其景况,然不可遂谓曾游杭州西湖也。若以耳闻梦想为满足,则终不见西湖矣,或有闻之兴起,否装往游,亲抵西湖,身历其境,则知西湖之美,洵百闻不如一见也。明心见性亦然,每有聪挺之士,博览经黄,妙能解悟,为他宣说,口若悬河,而实不知真如佛性究为何物,犹阅西湖游记,为人述三竺六桥之胜,非不惟妙肖,而实未履其地,未亲见其景也。倘遇曾履其地者以真景见诘,则且茫然无以为答,此禅宗所以主张直指人心,不立文字也。昔有太原孚上座在扬州光孝寺讲涅槃,有禅者阻雪,因来听讲,至“三因佛性三德法身”。广谈妙理,禅者失笑。师讲罢请禅才吃茶,白曰:“某甲素志狭劣,依文解义。适蒙见笑,且望见教。”禅者曰:“实笑座主,不识法身。”孚曰:“如此解说,何处不是?”曰:“请座主便说一遍”。孚曰:“法身之理,犹如太虚,竖穷三际,横亘十方,弥纶八极,包括二仪,随缘赴感,靡不周遍。”禅者曰:“不道座主说的不对,祗是说得法身量边事,实未识法身在。”孚曰:“即如是,禅德当为代说。”曰:“座主还信否?”孚曰:“焉敢不信?”禅者曰:“若如是,座主辍讲旬日,于室内端然静虑,收心摄念,善恶诸缘一时放却。”孚一依所教,从初夜至五更,闻鼓角声,急然契悟,便去叩门,禅得曰:“阿谁?”孚答曰:“某甲”。禅得咄曰:“教当传持大教,代佛说法,夜来为什么醉酒卧街。”孚曰:“禅德:自来讲经,将生身父母鼻孔扭捏,从今已去,更不敢如是。”禅得曰:“且去,来日相见,”孚遂罢讲出指月录。

故知明心见性,全靠自己参实证,无人替代得来,不贵多闻,但贵一见,由门入者,不是家珍,他人说底,与已无涉,昔香岩和尚在百丈禅师处,聪明灵利,问一答十,被沩山问“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便尔茫然莫对,归寮将平日看过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答,竟不能得,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屡乞沩山说破,沩山曰:“我说给汝,汝以后一定骂我,我说的是我的,终不干汝事。”香岩遂将平日所看言教烧却。直过南阳,止于慧忠国师故居,参究多时,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遽归沐浴烧香,遥礼沩山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出传灯录)。”由此观之,禅宗不立文字,惟重参证之所以被尊为明心见性之良方,而能风靡一时,席卷中土者,岂偶然哉!

五、禅之类别

禅为佛门修行主要方法,大小乘各宗,皆有专门禅法,外道邪师,亦各有建立,纷纭杂沓,鱼珠交错,故研究宗门禅法者,必先明了各宗禅法,辨别其邪正真伪,然后方不至黑白不分,误入歧途,昔人错下一转语,五百生堕野狐身,可不慎哉!兹将内外各家禅法,分为三类以叙述之。一、禅宗之禅,二、内学各宗之禅,三、外道之禅,现先述禅宗之禅。

甲、禅宗之禅

一、最上乘禅

修行者证悟之后,胸中七通八达,随拈一法,皆是佛法,横说竖说,不离真如,从自己胸襟流露而出,盖天盖地,自世尊拈花示众,以至祖师之喝棒怒骂,无非直示真如,和盘长出,瞥然见者,不隔丝毫,其或沉吟,迢迢万里,此即最上乘禅是也。

二、如来禅与祖师禅

如来禅是证悟佛性本体,祖师禅是发挥佛性妙用,古人有一事证明,香岩和尚证道后,说一偈送沩山云:“一擘忘所和,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非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沩山闻得,谓仰山曰:“此子彻也。”后仰山勘过,更令说偈,香岩说云:“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亦无。”仰曰:“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香岩后有颂云:“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念,别唤沙弥。”爷乃报沩山云:“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

乙、禅那禅与般若禅

禅那禅乃修六度之第五度禅法,般若禅是已明心见性后所发挥者,如拈花示众等是也。

丙、一鼓掌禅与五味禅

打破无明窠臼,明心见性,顿超佛地,入不二境界,名一味禅,琅玡代醉篇三十二曰:“有僧辞归宗云:往诸方学五味禅去,归宗云:我这里有一味禅,为甚不学。”法华经药草喻品云:“如来说法,一相一味”,涅槃经又云:“又解脱者,名为一味”,一味者指真如佛性之绝对不易也。五味禅得,一、外道禅,二、凡夫禅,三、小乘禅,四、大乘禅,五、最上乘禅,禅源诸诠集都序云:“禅则有浅有深,阶级殊等,谓带异计,欣上厌下而修者是外道禅;正信因果亦以欣厌而修者,是凡夫禅;悟我空偏真这理而修者,是小乘禅;悟我空法二空所显之现而修者,是大乘禅;若顿悟自心本来清净,元无烦恼,无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即佛,毕竟无怫,依此而修者,是最上乘禅。”禅宗所修也。

丁、三净观禅

(一)奢摩他,不起杂念,单用寂静一念,往肉直看去,看到山穷水尽,因缘时至无明窠臼的打破,便可看见佛性。(二)三摩钵提,用意根统率五根往内看去,直至无始无明境界,不可放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无明一破,便见佛性。(三)禅那六根互用,向内看去,工夫纯熟,触着机缘,无始无明打破,便可悟道。圆觉经:“善男子,若诸众生,修奢摩他,先取至静,不起思念,静极便觉,如是初静,从于一身至一世界,觉亦如是,善男子,若觉遍满一世界者,一世界中有一众生起一念者,皆悉能知,百千世界,亦复如是,非彼所闻一切境界,终不可取,善男子,若诸众生修三摩钵提,先当忆想十方如来,十方世界一切菩萨,依种种门,渐次修行劝苦三昧,广发大愿,自薰成种,非彼所闻一切境界,纯利润不可取。善男子,若诸众生修于禅那,先取数门,心中了知生住灭念分剂头数,如是周遍四威仪中,分别念数无不了知,渐次增进,乃至得知百千世界一滴之雨,犹如目睹所受用物,非彼所闻一切境界,终不可取,是名三观初首方便,若诸众生遍修三种,勤行精进,即名如来出现于世,若后末世钝根众生,心欲求道不得成就,由昔业障,当勤忏悔常起希望,先断憎受,嫉妒谄曲,求胜上心,三种净观,随学一事,此观不得,复习彼观,心不放舍,渐次求证。”

戊、枯木禅

五灯会元云:“昔有婆子,供养一庵主,经二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饭给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应时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女子举似婆,婆曰:“我二址年祗供养得个俗汉,遂遣出,烧却庵。”又唐石霜诸禅师会下有禅客坐而不卧者,天下谓之枯木众。宋僧十二庆诸传曰:“如是二十年间,堂中老宿,长坐不卧,屹若榴杌,天下谓之石霜枯木众是也。”枯木众与枯木禅不同。

己、野狐禅

五灯会元载百丈上堂,常有一老人听法,随众散去,一日不去,丈乃问立于前者何人?老人云:某甲,于过去迦叶佛时,曾住此山,有学人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否?某甲答他道:不落因果,后五百生堕野狐身,今请和尚代某甲下一转语,使脱野狐身,丈曰: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

庚、老婆禅

老婆者,以前慈悲心,谓善智识诲导学人,亲切叮咛,有如老婆之爱其子女,故名老婆禅,海会演禅师上堂云:近日太平院,禅和多聚散,参底老婆禅,吃底籼米饭,知事失照顾,主人少方便,虽然没滋味,要且缓缓燕。

辛、三关禅

普通谓破本参,破重关,破末后磁为透三关也。宗六直指人心,本无阶级,一悟更悟,不悟更不悟,本参,重关,末后关之说乃伪造,非正法也。至于出自祖师公案者,有黄龙三关,高峰三关。楞严三关,兜率三关。黄龙三关如问学人:“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的生缘在何处?”正当问答交锋,却复伸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又问诸方参请宗师所得,却复垂脚曰:“我脚何似骡脚?”是为黄龙三关。高峰三关如问学人:“大澈底人,本脱生死,因甚命根不断?”又“佛祖公案只是一个道理,因甚有明有不明?”又“大修行人,当遵佛行,因甚不守毗尼?”是为高峰三关,三关者,三转语以勘验学人。又有巴陵三转语,赵州三转语皆接引后学之拙格语句也。

楞严三关见佛祖统纪十慈云传云:“慈云法师遵式居天竺日,有贵宦注楞严求师印可,师烹烈谓之曰:阁下留心佛法,诚为希有,今先申三问,若答契理,当为流通,若其不合,当付此火,宦许之。师曰:真精妙元性净明心,不知如何注释?三四四三宛转十二,流变三叠一十百千,为是何义?二十五圣所证圆通,既云实无优劣,文殊何独取观音?其人罔措,师即举付火中,是为楞严三关。

壬、嫩融禅

又名牛头禅,以牛头山法融禅师为祖之禅派也。初法融禅师入金陵牛头山幽栖寺北岩石室枯坐,有百为衔花之祥,唐贞观中,四祖着信闻之,往寻访,因附法。自是法席大盛,法融下智岩,慧方,法持,智威,慧忠,六世相付,慧忠下有维则,则下有云居智,又智威之门有玄素,素下有道钦,钦开径山,受宗之信仰,赐号国一,钦门有鸟窠道林,与白居易问答有名,牛头门风,虽有一时振于唐代,而末遂不盛,宗密之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曰:“牛头宗之意,体诸法如梦,本来无事。”

六、参禅错用功易犯的病

一、止病

将一切思想勉强止住不起,如海水不起波,无一点浮沤,小乘断六根,道家清静寡欢,绝圣弃智,皆此病也,佛性非“止”而合。

二、作病

舍妄取真,将一个坏念头改为一个好念头,背尘合觉,背觉合尘,破一分无明,证一分法身,老子“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孔子“正心诚意”,宋儒“去人欲之私,存天理之正”皆此病也,佛性非“作”而得。

三、任病

思想起也由他:灭也由他,不断生死,不求涅槃,不执着一切相,不住一切相,照而常寂,寂而常照,对境无心,儒家“乐天知命”,道家“返自然”“归婴儿”,皆此病也,佛性非“任”而有。

四、灭病

将一切思想断尽,空空洞洞,如同木石一般,中乘破一念无明,老子“惚兮恍兮,窈兮冥兮”,庄子“坐忘”,宋儒“我心宇宙”,以及印度外道六师,皆此病也,佛性非“灭”而有。

参禅错用功夫,犯了以上四病就错认“四相”分别阐明于下:

一、我相

即我执,小乘人断六根时,“小我”已灭,入于“大我”境界,此时心量扩大,有充满宇宙之象,清净寂灭,宋儒所谓“我心宇宙,”庄子所谓“坐忘”出大宗师篇,希腊哲学家所谓“大我”“上帝”,老子所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皆是“我相”境界。

二、人相

即法执,起后念以破前念,譬如前念有我,乃起后念“不认我”以破之,继而复起一念以破此“不认我”之念,如是相续,以至无我,破见仍存,悉为“人相”,庄子所谓“吾今丧我”即人相也。

三、众生相

亦是法执,凡我相人相所未到之境界,是众生相,所谓前念已灭后念未起,“中间是”是也,儒家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书经“惟精惟一,允执劂中”,此“中”字即众生相境界。

四、寿者相

即空执,一切思想皆已停止,一切善恶是非皆已忘却,其中空无所有,如同命根,六祖说是无记忆空,二乘误认为涅槃境界,其实即“无始无明”,禅宗称为“无明窠臼”,“湛湛黑暗深坑”,道家所谓“无极”,即此境界。

以上“四相”皆是有为法,皆非究竟,故金刚经云:“若取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圆觉经云:“末世众生,不了四相,虽经多劫,勤苦修习,但名‘有为’,终不能成就一切圣果。”金刚经云:“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乃指此四种境界俱非正法也,浅识之流,每谓“三教同源”,若能明此四相精义,则知三教隔不啻天渊也。

因犯“止作任灭”四病便错认见闻觉知为佛性。

南阳慧忠国师问禅客:“从何方来”?禅客曰:“南方来”。师曰:“南方有何知识”?曰:“知识颇多”。师曰:“如何示人”?曰:“彼方知识,直下示学人,即心是佛,佛是觉义,汝今悉具见闻觉知之性,此性善能扬眉瞬眉,去来运用,遍于身中,挃头头知,挃脚脚知,故名正遍知,离此之外,更无别佛,此身即有生灭,心性无始以来未曾生灭,身生灭者,如龙换骨,如蛇脱皮,人出故宅,即身是无常,其性常也,南方所说大约如此。”师曰:“若然者,与彼先尼外道无有差别。”彼云:“我此身中有一神性,此性能知痛痒,身坏之时,神则出去,如舍被烧,舍主出去,舍即无常,舍主常矣!审如此者,邪正莫辩,孰为是乎?吾此游方,多见此色,近尤盛矣,聚却三五百众,目视云汉,云是南方宗旨,把他坛经改换,添糅鄙谈,削除圣意,惑乱后徒,岂成言教,苦哉!吾宗丧矣!若以见闻觉知是佛性者,净利名不应云,法离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是则见闻觉知,非求法也。”

法宝坛经,神龙元年上元日,则天中宗诏云:“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成,万机之暇,每究一乘,二师推让云:‘南方有能禅师,密授忍大师衣法,传佛心印,可请彼问’,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请迎,愿师慈念,速赴上京。”师上表辞疾,愿终林麓,薛简曰:“京城禅德皆云欲得会道,必须坐禅习定,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未之有也,未审师所说法如何?”师曰:“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葛亮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简曰:“弟子回亦,主上必问,愿师慈悲,指示心要,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净名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简曰:“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能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师曰:“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简曰:“师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师曰:“外道所说不生不灭者,将灭止生,以生显灭,灭犹不灭,生说不生,我说不生不灭者,本自无生,今亦不灭,所以不同外道,当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简蒙指教,豁然大悟礼辞归阙,表奏师语,其年九月三日有诏奖谕师曰:师辞老疾,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毗耶,阐扬大乘,传诸佛心,谈不二法,薛简传师指授如来知见,朕积善余庆,宿种善根,值师出世,顿悟上乘,感荷师恩,顶戴无已,并奉磨衲袈裟,及水晶钵,敕韶州刺史修饰寺宇,赐师旧居为国恩寺焉。

黄蘖传心法要云:“此本源清净心,常自圆明遍照,世人不悟,祗认见闻觉知为心,为见闻觉知所覆,所以不睹精明本体,但直下无心,本体自觉,如大日轮,升于虚空,遍照十方,更无障碍,故学道人,唯认见闻觉知为动作,空却见闻觉知,即心路绝无入处,但于见闻觉知处认本心,然本心不属见闻觉知,亦不离见闻觉知,但莫于见闻觉知上起见解,莫于见闻觉知上动念,亦莫离见闻觉知觅心,亦莫舍见闻觉知取法,不即不离,不住不着,纵横自在,无非场。”

七、六祖与神秀之辩

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见闻觉知比喻镜子,起妄念如同镜子起灰尘,时时勤拂拭就比喻将妄念断干断净,莫使惹尘埃,就比喻将妄念不要起。

见闻觉知根本就会起妄念,是断不了,止不了的,譬比龙潭出水,时时有水生出来的,断了又来,源源不绝,永久断不了的,一般人将见闻觉知我认为佛性,根本错误,修行无益,维摩经云:“法不可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是则见闻觉知,非求法也。”

六祖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保处惹尘埃?”六祖已明心见性,故其偈乃表示佛性,无生无灭,不垢不净,不受薰染,本来成佛,乃站在真如果位上而言也,本来无一物,是指佛性,根本不起妄念,起妄念是见闻觉知,不起妄念是佛性,佛性与见闻觉知分不清楚,学佛用功错了。

神秀认见闻觉知佛性的,错误不单是神秀一人,乃由六朝时候传下来的,是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由阴阳万物返归三、二、一,“道”,外面是说佛法的名词,内里实老子的道理,害人不浅,相传至今,不知误了几许佛学家,与聪明的高僧,良可叹也,悲乎!

凡修行用功,最紧要是在破无始无明,华严经说:“破无明黑暗”,圆觉经说:“无始幻无明”,胜鬘经说:“断无始无明”,报恩经说:“以智慧破无明黑暗”,楞严经说:“幽闲法尘”,禅宗祖师叫做“无记空”,“无明窠臼”,黑漆相底“,百尺竿头”,“湛湛无明黑暗深坑”,“加入黑山鬼窟”,教下叫做“元品无明”,“无始无明”,“根本无明”,“白净识”,楞伽经、涅槃经、指月录、传灯录、五灯会元,里面说破无始无明的用功很多,未能尽录。

参禅错认无明窠臼为佛性,如周濂溪之太极图说:宋儒理学开山祖周濂溪太极图说:乃以道“先无后有”为基础,配以易阴阳五行之理,以说明宇宙万物化生循环返复之体系者也。“无极而太极”者,盖与老子之“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以及“无为而无不为”同旨,儒家本只说太极,“无极”乃道家之说,老子知雄章:“复归于无极”,庄子大宗师篇:“挠桃无极”刻意篇:“澹然无极”,在宥篇:“游于无极之野”,道藏中有太极先天图,相传出自道家之陈图南,乃是儒道混合的产物,周子曾师事鹤林寺僧寿崖,得太极先天图,遂加以修改,以建立理学体系。

照佛的看法,无极者,无始无明是也,太极者,一念无明是也,何以言之,无极本无,而能生有,一念已生,便是太极,念有动静,便分阴阳,阴阳分而两仪立,变合而生五行,二五之精妙合而有乾男坤女,二气五行,万物化生,万物复归于五行,五行归于阴阳,阴阳归于太极,一降一升,循环返复,便是轮回生灭之法,起于无明,入于无明,如佛学家之十二因缘然,十二因缘只是说无始无明,与一念无明之轮回作用,换言之,即是脑筋思想作用,不能说明佛性作用也,佛性超于轮回生灭,无因无缘,不动不静,本来无生故无灭,本来无有故无无,有无生灭皆脑筋相对作用,与真如本体无关也,太极图说谓无极能生太极,太极又生阴阳万物,因其有生,故有灭,有生灭便有轮回,有轮回便非绝对者,故知无极太极之理,乃凭见闻觉知观察宇宙变幻之现象而建立假设者,凡观察之所能及,决非绝对本体也,绝对真如本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既不可用思想去测度,亦不可用语言来表现,只有直接证入者,方能知之,能证入者,则无轮回生死矣,故名“见性成佛”,成佛之后,不再变为众生,不再受轮回,而太极则是轮转不息者,虽然做到“天人合一”至圣地步,仍不免于轮回生死,因为“无极而太极”,不过是由于一念无明入于无始无明,“无始无明”正是生死的根本也,关于太极,就是一念无明之说,现在再提出几个证据,周濂以为欲进于“天人合一”的太极境界,只有“诚”和“一”,诚究为何物耶,通书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元享诚之通也,利贞,诚之之复也,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又说:“寂然不动,然诚也”,又云:“诚无为,几善恶”,“诚是有无之间”,由以上几句话而观可见“诚”本来寂然不动,无善无恶,正是无始无明境界,但又能通能复,便是一念无明境界,周子之说,盖本于易之“易无异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明明是无始无明,与一念无明之作用,无异无为,寂然不动,正是无始无明,感而遂通天下之帮,便是一念异起,扩而成整个相对宇宙,换言之,就是脑筋的作用,脑筋的作用,当然不能说是最究极之本体也。

八、参禅错认王阳明的学说为禅宗

人或以阳明学比佛法者,实为大错,阳明之学,以四句教法为纲领,即“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是也,此四句乃是“无始无明”与“一念无明”之作用,与其如佛性体用不何同日而语,阳明之学,始终未能超出“无明”范围,仍在三界轮回之中,病在用脑筋推测,度量,脑筋乃虚幻不实者,故其所得亦虚幻不实,非最后真实体用也,真如佛性非思想度量所能及,不受薰染,无有变易,惟证与证,乃能知之,佛家以真如佛性为本源,而儒家以无始无明为本源,其源不同,无法相及,人多未明佛性与无始无明之分别,故每误认无始无明为佛性,而谓儒佛同源,是以九州之铁,铸成大错也,或谓“无善无恶心之体”,即佛家之“真如佛性”,“有善有恶意之动”,即佛家之“无明烦恼”非也,“无善无恶心之体”者,乃佛家所谓“无始无明”是也,“有善有恶意之动”者,乃佛家所谓“一念无明”是也,“知善知恶是良知”者,乃佛家所谓“见闻觉知”,即脑筋灵性是也,“为善去恶是格物”者,乃佛家所说四禅病中之“作病”是也,无始无明是静的,而一念无明是动的,故有根本与枝末之称。

无始无明,本来错昧不明,无知无觉,故初无善恶之分,及其受薰染刺激出生一念无明,遂有见闻觉知,分别善恶好丑,一念无明动而复静,则返于无始无明,周濂溪太极图所说阐明之无极生太极,太极生阴阳,以至于万物复归于无极,便是无始无明与一念无明之循环轮转作用,一念无明已动,然后有见闻觉知,有见闻觉知,然后分别善恶好丑,凡属含识,无不知善知恶者,故阳明之“良知”,乃脑筋作用,凡脑筋作用者,皆以无明为主,非佛性也,一念无明有净染两方面,善是净缘,恶是染缘,染之与净,同是一念无明,不能单把净缘当做佛性,当做本体,如不可单把善当做本体一样,而阳明则曰:“无善无恶理之静,有善有恶气之动,不动气即是善,是谓至善”,夫动静善恶,同出于一源,安可单把善当做本体,“不动气”时并无善恶,所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是也,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才是好的善的,若不中节不和,便是恶的,可见善恶皆出于“中”,在“中”里面已含有善恶的种子,或善恶之理,而阳明独谓谓不动气是善,是至善,可乎?故宋儒理善气恶之说,清儒已表示不满,颜习斋存性篇云:“若谓气恶,则理亦恶,若谓理善,则气亦善,盖气即理之气,理即气之理,乌得谓纯一善而气质遍恶哉,譬之日矣,眶疱睛乃视邪色乎,惟因有邪色行动障蔽其明,然后有淫视而恶者。视名焉,然其为之行动者,性之咎乎?若归咎于气质,是必无此目,然后可全目之性矣。”阳明把“为善去恶是格物”一语,为修养之方法,此乃修养之大病,善恶既同出于一念无明,善念与恶念出没无常,“为善去恶”是要把恶的念头去掉而惶惶岌岌,不敢放松,已心劳日拙,而恶念仍不可尽灭,佛家所谓“作病”是也,夫用脑筋感觉推想而知之物,必非物之本相也,脑筋感觉变幻不实,则用脑筋思想去“格物”而得之“知”,当然靠不住,反为明心见性之障,佛家所云“所知障”,况物无穷而脑力有限,庄生所谓“以看经随无尽殆矣”是也,总而言之,阳明之所谓“心”,乃无明妄心,非佛性真心也,阳明所谓“良知”,乃见闻觉知,非佛性真如也,阳明之所谓“格物”乃修养成之病,非见性之方也,凡用脑筋度思者,所见到无非“无始无明”与“一念无明”之作用,不能见真如佛性也,道家之错误亦在乎此,阳明虽曾步猎佛家藩离而未得核妙,误认“无始无明”为体,“一念无明”为用,实与认贼作父无异,昔有盗夜入富者之室,欲偷其实,而误携夜壶以出,竟有购之以为茶具者,偷者既可悲,购者尢可笑也,千载之下,尚有欲以夜壶为茶具者,则不为病哭流涕矣。

九、参禅错认李皋之复性书为禅宗

真为宋明道学先驱者,应推唐之韩愈、李皋,李皋之复性书,对于宋明学者影响尤大,李皋认为性本清明,为七情所惑,故变为昏浊,故主张“制情复性”,复性书云:“人之所以为圣人者,性也,人之所以为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乐爱恶欲七者,皆情之所为也,情既昏,性斯溺矣,非性之过也,七者循环而交来,故性不能充也,水也滓也,其流不清,火之烟也,其光不明,非水火清明之过,沙不滓流斯清矣,烟不郁,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充矣”,又云:“性与情不相无也,虽然,无性则情无所生矣,是情由性而生,情不自情,因性而性,因性而情,性不自性,由情以明”,冯友兰氏评之曰:“此虽仍用韩愈原性中所用之性情二名词,然其意义中所含之佛学的分子,灼然可见,性当佛学中所说之本心,情当佛学中所说之无明烦恼,众生与佛,皆有净明圆觉之本心,不过众生之本心为无明烦恼所覆,故不能发露耳。如水因有沙而滓,然水之为水,固自苦也,然无明烦恼亦非净明圆觉之本心,立于对待之地位,盖无明烦恼,亦须依净明圆觉之本心而起也”。李皋曾参药山禅师,对于佛学颇曾涉猎乃无可置疑,然李皋实为伪佛经所误,即误于“净明圆觉本心佛性能起无明烦恼”一语是也,此语出大乘起信论,所谓“真如缘起”之说,大乘起信论是外道所作,托马鸣之名以传者,乃生灭法,非佛法也,何以言之?真如佛性,不受薰染,恒守本性,无有变易,出“华严经回向品”,无明本无体性,如空花梦影,非由真如而起,如说无明依真如而起,除去无明,回复真如佛性,便函是见性成佛,既然则当初能起,将来当然亦能再起,无明再起之时,又变为众生,忽而成佛,忽而又众生,则佛亦有轮回生灭,乃在三界之中,不能说是超出三界轮回之外,成佛有何价值?天台宗认为“真如能受薰染”,故有“十界在具”之说,就是硬要把佛拉来和畜生饿鬼一样受轮回,非佛法也,但李皋之说,情与性原是相通者,情不生时是性是圣人,及情之生,又是凡夫,岂非忽而圣人忽而凡夫,便是轮回生灭,盖李皋所谓性,即无始无明,李皋所谓情乃一念无明,但是脑筋作用,脑筋静时是无始无明,脑筋动时,是一念无明,同是一个范围,“制情复性”,是欲使一念无明回返无始无明,无始无明正是生死根源,是妄心的本体,无始无明未破,不能见性成佛,李皋以为欲复性惟有“诚”,复性书云:“是故诚者,圣人也,寂然不动,广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诚是一念无明之静的方面,故寂然不动,但具有“见闻觉知”灵性,故能“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一念无明发作,是把子思所谓“唯心史观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诚则明”及易之“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配在一起。

十、参禅错认老子之“窈兮冥兮其中有精”的道理为禅宗

许多人认为真空妙有,妙真真空,惺惺寂寂,寂寂惺惺,亦不执有,亦不执无,亦不执非有,亦不执非无,亦不起念,亦不断念,似有非有,似无非无,起念动念,不被外缘所转,以为是禅宗的道理,其实是老子的“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不执有,不执无,不执非有,不执非无”,是婆罗门的道理,完全是脑筋的作用,用生灭轮回的不是参禅的方法。

十一、参禅破无明窠臼用功的三种法门

三种法门,破无始无明,就是奢摩他,三摩提,禅那。奢摩他中国叫做寂静,就是六根齐用破无始无明。三摩提,中国音叫做摄念,就是一根统领五根破无始无明。禅那中国音叫做静虑,就是修大乘的六度秕五度静虑,六根随便用一根,破无始无明。破无始无明用功,用六根的随便一根。我们南瞻部洲的人,以眼耳意三根为数利,如用眼根,眼睛就不向外看,而向内看,其余五根也不攀缘外境,清清净净的看,脑筋里面来看,看来看去,看到山穷水尽的时间,达到黑黑暗暗,一无所有的无明境界,这时不可停止,再向前看,看得多,的一声,无明就会破的,无明一破豁然贯通,柳暗花明又一村,彻天彻地的看见佛性了,或者六根齐用,清清净净的将一切外缘放下,眼根反观观自性,耳根反听听自性,鼻根反闻闻自性,舌根反尝尝自性,身根反觉觉自性,意根反念念自性,这样用功得多,机缘成熟,的一声,就会破无明见佛性的,又或者随用一根统摄五根,好比用一主帅,统领兵将来进攻敌人一样,譬如用意根来做主将,其他五根向无明窠臼来进攻,眼耳鼻舌身都到意根上去,放下万缘,清清静静的起一个纯净思想,来向心里去研究,研来研去,研究得多,工夫纯熟,的一声,无明就会破的,又或者我们没有时间静坐用功,就无庸收摄六根,眼由他看,耳由他听,意他想想,但是于其中要执转一个念头,来照顾佛性,不论何时何地,片刻不忘,好似失去宝珠,必要将他寻获一样,如此观照,机缘一到,的一声,也可以见佛性。

经里边说:“善男子,此三法门,皆是圆觉亲近随顺,十方如来因此成佛,十方菩萨种种方便,一切同异,皆依如是三种事业,若得圆证,即成圆觉,善男子,假使有人修于圣道、教化成就,百千万亿阿罗汉辟支佛果,不如有人闻此圆觉无碍法门,一刹那间,随顺修习。考查古今禅宗,明心见性的人,历史事迹,通通照此三个法门修的。”

大宝积经中,文殊菩萨说:“佛性从烦恼中求得。“参禅、参话头、参偈颂、公案,大乘用功名目虽然不同,意思是一样的,参话头最要紧的是下疑情,单刀直入,一定会悟。

如参念佛是谁,就先明白念佛的念是从见闻觉知起来的,假如不起念,是见闻觉知,非是佛性,识取自己,本来面目,本来不起念,如如不动,念佛与本来佛性不相干,二六时中,向身内识取,本来佛性,不要向外求,识来识去,因缘时至,的一声,无始无明一破,豁然贯通,就可见本来佛性。

如参本来面目在那里,宜先明白,起念是见闻觉知,不起念亦是见闻觉知,空无所有,是无始无明。本来面目,如如不动,向无始无明那里识取,识来识去,因缘时至,的一声,无始无明一破,豁然贯通,就会见着本来面目。

如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宜先明白所谓万念从见闻觉知起,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心指见闻觉知,识指认识万法,从本来面目生,如如不动,亦不起念,见闻觉知,将万念归一念,向无始无明识取本来面目,识来识去,时机一到,的一声,豁然贯通,就可以看见万法自性生。

如参父母未来以前那一个是自己本来面目,宜先明白父母未生以前,是中阴身,一念不觉入母胎,父母未生以前非佛性,明白中阴身,受生死因,未见佛性故,如何方能见佛性,父母未生以前是中阴身,父母既生以后是见闻觉知的灵性,明白本来面目,识取后永不入轮回胎胞,此人因被无始无明窠臼遮障,我们就从无始无明识取。因缘时至,的一声,无始无明一破,豁然贯通,本来面目自性即出现,明心见性后话头就用不着了。

禅宗是顿教,一悟便悟,不分阶级渐次,一般人主张参禅要破本,参重关末后关名破三关,乃是后人伪造,三关之说,分两种,出在古祖师公案,黄龙三关,高峰三关。黄龙三关,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的生缘,在何处?正当交锋,却后身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又问诸方参,请宗师所得,却复垂脚曰:我脚何似驴脚,名黄龙三关。高峰三关语验学者,大澈底人,本脱生死,因甚命根,不断佛祖、公案、只是一个道理,因有明有不明,大修行人当遵佛行,因甚不过毗尼名曰高峰三关,三关之语,是祖师接引学人用的,机锋转语。

参禅与参话头等机成熟,的一声。无明窠臼已,见佛性,明心见性后,有明眼善知识,则寻访明眼的善知识来印证,如没有明眼的话,就找指月录、传灯录、五灯会元、维摩经、华严经、楞伽经等,细看作印证亦可。

十二、悟后的光景

悟后明白是受薰染,悟后一切种子和盘托出,此时妄念根尘识俱变为佛性。见性后,在本体上看,是一理平等的,无所谓佛,无所谓众生,无所谓众生成佛,生死涅槃犹如作梦,菩提烦恼,同是空花。

未见性前,一假皆假,妄识所支配故,既见性后,一真皆真,真心所流露故,所谓以金作器,器器皆金,那时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总是真如,大地山河,皆为佛性,石头瓦块,概属菩提,嬉笑言谈,真心妙用,扬眉瞬目,佛法宣流,盖即体起用,即用归体,即体即用,即用即体,体为用之体,用为体之用,体用不二故,所以左右逢源,无不自得,前时怎样也不得,现在怎样也得。

法见是竖穷,横遍十方,经云:“十方三世佛,同共一法身。”

华严经里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世间法即佛法,佛法即世间法,不能以佛法分别世间法,亦不能以世间法分别佛法。

圆觉经说:“善男子,一切障碍,即究竟碍,即究竟觉;得念失念,无非解脱;成地破法,皆名汩盘;智慧愚痴,通为般若;菩萨外道,所成就法,同是菩提;无明真如,无异境界;诸戒定慧,及淫怒痴,俱是梵行;众生国土,同一法性;地狱天宫,皆为净土;有性无性,齐成佛道;一切烦恼,毕竟解脱。法界海慧,照了诸相,犹如虚空,此名如来,随顺觉性。”

“善男子,但诸菩萨,及末世众生,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辩真实,彼诸众生,闻是法门,信解受持,不生惊畏,是则名为随顺觉性,善男子,汝等当知,如是众生,已曾供养百千万忆恒河沙诸佛,及大菩萨植众德本,佛说是人,名为成就,一切种智。”

十三、修禅错用功将“三止三观”误以为禅宗

憨山大师梦游休中云谷禅师传云:“云谷禅师年十九,即决志参方,寻登坛受具,闻天台小止观法门,专精修习,法舟济禅师读经山道,掩关于群之天宁,师从参叩,呈其所修,舟曰:‘止观之要,不依身心气息,内外脱然,子之所修,流于下乘,岂西来之意耶,学道必以心悟为主。’师悲请益,舟授以念佛,审实话头,直今重下疑情,师依数日夜参究,寝食俱废,一日受食,食尽亦不自知,碗忽堕地,猛然有省,恍如梦觉,复请僧舟,乃蒙印可”,我们看云谷禅师悟道因缘,可以拿来做我们参禅用功的榜样。

僧问子湖神禅师:“如何一心三观”?师云:“我当不见有一心,你唤什么作三观。”

从前有一个止观法师问慧海禅师:“一心三观义如何”?师曰:“过去心已过去,未来心未至,现在心无住,于其中间更用何心起观”?曰:“禅师不解止观”,师曰:“座主解否”?曰:“解”,师曰:“如智者大师说止破止,说观破观,住止没生死,住观心禅乱,为当将心止心,为复起心观观,若有心观,是常见法,若无心观,是断见法,亦有亦无,成二见法,请座主仔细说看”,曰:“若如是问,俱说不得也”,师曰:“何曾止观”。

查实释迦佛没有说过,三止三观法门,是儒家“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的道理。

十四、参禅错用功“分别是识不分别是智”为禅宗

憨山大师说:“分别是识,不分别是智”,这两句话有点含糊,识与智一是脑筋,一是佛性,没有“转只成智”之时,分别固然是“识”,不分别说是“识”,已经“转只成智”,则不分别是“智”,分别亦是“智”,分别与不分别,不能以之来判别凡圣也。

十五、参禅错用功染与净为禅宗

染与净是相对的,因为有染,楞伽经云:“大慧,彼生灭者是识,不生灭者是智,复次堕相无相,及堕有无种种相因是识,超有无相是智,复次,长养相是识,非长养相是智,复次无碍相是智,境界种种碍智相是识,复次,三事和合生方便相是识,无事方便自性相是智,复次,得相是识,不得相是智”,无有更明白于此者,才说有净,和生灭一样,因为有生,才说有灭,染净生灭,同是见闻觉知作用,一般人认为不起念是“净”,就是佛性,起念是染,就是妄想,这是错的,不起念是无始无明的净缘,并非佛性,佛性是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乃是绝对的,与染净无关,憨山大师说:“染是识,净是智”,此乃错误,坛经云:“净无形相,却立净相,言是工夫,作此见者,障自本性,却被净转”,僧问慧忠国师:“坐禅看净,此复若为。”师曰:“不垢不净,宁用起心,而看净相。”

十六、参禅用功错认如如不动为佛性

“如如不动”一语,乃为象真如佛性之形容词,意思是说真如佛性本来现成无有增减,亦无动静,增减动静,乃人之脑筋作用与真如本体无干,现在有一般修行人,终日枯坐,强将思想止住,使同海水无波一样,以为这样便是如如不动的真如佛性,此乃大错,活人的思想,是不能永远停止的,要永远停止,只死人才做得到,活着的人,勉强把思想停止,只能停几十分钟几个钟头,最多亦不过几天,终有一日再起思想。如果同在一天之中停止思想的时候是“佛”,过一会思想起了又是“众生”,那么一天之内忽是佛,忽是众生,不是一天都临在轮回之中,难道不嫌麻烦吗,这样的“佛”有什么“做头”呢?如果你真个明心见性,那就是操刀上阵,还是如如不动哩。

十七、参禅错用功将五蕴皆空为禅宗

“五蕴皆空”一语,是说明心见性之后,五蕴皆变为佛性,遍满虚空,万象物质皆为佛性,所以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现在一般修行以为不执着一切相,不住一切相,对境无心,一无碍便是“五蕴皆空”,此乃大错,不执着一切相,不住一切相,对境无心,一切无碍,乃是任五蕴起灭,不去管他,但五蕴仍然是五蕴,没有变成佛性,它仍会作坏,而你一天到晚,要存着“不去管他”这个念头,不能放松,岂不心劳日拙,那里“无心”“无碍”,五蕴皆空呢?

十八、参禅错用功以真如不守本性为禅宗

一般人说:“真如本来不动,因不守本性一念不觉,遂起妄念,造业作福,轮回生死,倘一念觉悟真心,复得恒守不变,不受轮回,名为成佛。”此乃外道见解也,真如本体本来圆满现成不变不动,华严经云:“譬如真如,恒守本性,无有变易”,倘真如而又变易,则是生灭法矣,大乘起信论所阐明者为“真如缘起”,只此四字可以判定,此论乃外道伪作,假托马鸣之名以行走,何则,真如无有缘起,不受薰染,倘有缘起,定有生灭,生灭之法,定非佛法也。

十九、参禅错用功以真如受薰染为禅宗

一般人说:一念觉悟是佛界,一念发大乘心是菩萨界,一念发二乘心是缘觉界,一念发小乘心是声闻界,一念嗔心是修罗界,一念善举心是天堂界,一念好心是人界,一念悭贪是饿鬼力量,一念邪淫是畜生界,一念恶心是地狱界,谓之十界,十界互具,互具者,一念净是佛界,一念染是九界,一念悟便是佛,一念迷便是众生,此乃错误,佛办不能与九界互具,众生虽可成佛,佛不能再变为众生,倘佛而受薰染,再变为众生,则佛亦有轮回,成佛有何价值?真如倘受薰染,则真如便不是绝对,不是最究极之实性,不能称为第一义本体矣,故祖师云:“佛性能转万物,不为万物所转”,华严经云:“譬如真如,不受薰染”,可以指证。

二十、参禅用功错认佛性起妄念为禅宗

一般人认为妄念由佛性起,将妄念断除,但是本来自性,此乃大错,妄念乃起于见闻知觉,妄念断尽,是无始无明,空空洞洞境界,无明受薰染刺激,不觉一念生起,便是一念无明,非本来自性,要见自性,不消断除妄念,须利用一念无明以打破无始无明,然后能见自性,谓之以幻除幻,如圆觉经云:“钻木取火,两木相因”,佛性如如不动,不生妄念,因为有生便有灭,佛性本来不生,故不灭,倘佛性而能起妄念,则变为外道生灭法矣。

二一、参禅用功错认性是空心是妄为禅宗

“性是空,心是妄”,谓佛性遍满虚空,不可以脑筋识知,而可以识知者,则无非妄想也,一般人误解其意,以为有思想,皆是妄心,将妄心断尽成空,便是见性成佛,以此教人,乃落于外道,断灭之见,罪过不浅也。

二二、参禅用功错认已生是妄未生是心为禅宗

有传口诀禅云:“已生是妄,未生是心”,谓明白此二语,便可悟道成佛,此乃妖语,决不可信,已生是一念无明,固然是妄,未生是无始无明,亦未离妄,非真心也,儒家谓“喜怒哀乐款发谓之中”,亦是误认无始无明为本体,无法证入真如本体。

二三、参禅用功错认先无后有无能生有为禅宗

老子道德经云:“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又云:“后归于无极”,老子以“无”为万物本体,“无”者即佛家所谓无始无明是也,无始无明,本无性体,圆觉经所谓“譬彼病目,见空中华,及第二月”,“如梦中人,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无所得”,者是也,无始无明虽为相对宇宙之为体,然非最后之真实本体……也,真实本性者句为“真如佛性”本来圆满现成,不可谓为“无”,真如本不生,故不灭,万物当体即是真如,非生于真如也,倘城手于真如,则真如有增减生灭,非最后之真实本体矣,一般人误认真如佛性为“无中生有,先无后有”者,则同于老子之误认“无始无明”为最究极之本体,落于外道断常之见也,宜痛革之。

二四、参禅用功错认转识成智为禅宗

修唯识法门者,第一紧要关头在找到潜伏于阿赖耶识中的无始无明种子,即白净识,将他捣碎,则八识得八解脱,三性变为三无性变为四智矣,识转成智之后,不再变为识,未转识成智时,是阿赖耶作主,既转识成智之后,则是真如佛性作主,人误认为一念迷是识,一念悟是智,“转识成智”,是把迷的念头转为悟的念头,此乃大错,夫念头变幻无定,一天到晚,忽迷忽悟,忽智忽识,有时是佛,有时又是众生,则成佛有何价值耶?

二五、参禅用功错认似有非有似空非空为禅宗

现在一般修行放下万缘,静坐观心,看到似有非有,似空非空境界,以为就是不落二边,不住有无,乃佛性境界,此乃大错,“似有非有,似空非空”,乃脑筋作用,非佛性也,佛性本体,非脑筋想像所能及,六祖云:“饶伊尽思共推,转加悬远。”修行人切勿用脑筋去揣测佛性,只可用脑筋去找到无始无明,无始无明找到了,一锤捣碎,佛性自然显现也。

二六、参禅用功误认不求真不断妄为禅宗

证道歌云:“不求真,不断妄,了知二法空无相”,一般人就以为修行只须不求真心,亦不断妄念,真妄随他去,便是功夫到家,此乃大错,“不求真”者,谓佛性不可强求,真与妄是相对的,因为有妄,才说有真,佛性本体无所谓真妄也,故真既不可求,妄亦无须断,真妄二相亦空故也,如果误为真念妄念都不管,那是落于任病,越放任越糊涂,这样用功,如煮河少为饭,终无成就也。

二七、参禅用功错认中道为禅宗

一般人谓“前念已灭,后念未起,中间是”,便是中道,又谓“不落二边,不着有无”,便是中道,此乃大错,前念已灭,后念未起,中间是无记性空,“不落二边,不着有无”是“任”病,俱是脑筋作用非中道也,中道者,真如佛性是也,大般涅槃经云:“中道者,名为佛性,以是义故,佛性常恒,无有变易,不得第一义空,不行中道。”六祖云:“实性者,处凡愚而不减,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

二八、参禅用功错认水波之喻为禅宗

大乘信论以“真如”比水,以“生灭”比波,此用错误,真如乃佛性作用,生灭乃脑筋妄想作用,两不相干,真, 如乃如如不动,无有变易,不起妄念,华严回向品言之极详,倘真如能起生灭妄念,如水之起波,则真如亦有生灭轮回,非最究极之实性矣,楞伽经则以海水比阿赖耶识,以波澜比七识,乃正理也,人谡大乘起信论是外道伪造者,不为无因也,反来圭峰大师以冰水喻妄心,与佛性,亦是错认,源本于起信论也。

二九、参禅误认心法双忘破我执法执为禅宗

一般人每认为心法双忘我执法已破便是佛性,此乃错误,心法双忘是无记忆空,我执法执已破是落于空执,便是无明窠臼,漆黑桶底,非佛性也,须打破空执,然后能见佛性,佛性是真和真觉,心法双忘是脑筋酩酊境界,不可同日而语也。

三十、参禅错认胸中不留元字脚为禅宗

古人云:“胸中不留元字脚”,即“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一字不留”之意也,真如佛性非思想文字之所能及,凡存思想文字者,便是“见闻觉知”,不能见性,今人每误解“胸中不留元字脚”为看取一念最初从何处起,灭此一念,不留痕迹,便“胸中不留元字脚”,悟是悟道,此乃误解,一念不留,乃落于无始无明的境界,念起念灭,皆是脑筋作用,与佛性无干,如果明心见性之后,则念起念灭,皆是佛性,所谓“念同无念”,何须断他?

三一、参禅误认离妄缘即如如佛为禅宗

百丈禅师云:“但离妄缘,即如如佛”,意谓真如本体,不受薰染,无所攀缘,自性如如,无有真妄,故妄缘不离自离是也。今人误谓能离妄缘,即是悟道,此理不当,妄缘者,脑筋作用,脑筋仍丰,妄缘不能离,然脑筋之妄缘与真如佛性无关也,悟者不离自离,不悟者虽离不离,知此者,然后可阅祖师语录。

三二、参禅误认结水成水融水成水为禅宗

一般人常以水喻佛性,以冰喻妄念,妄念起如结水成冰,妄念灭如融冰成水,此乃错误,佛性中本无妄念,亦不起妄忘,水结成冰,冰能成水,融结无常,是生灭法,真如佛性,无生无灭,故水只可喻见闻觉知灵性,不可喻佛性也。

三三、参禅误认证无生忍非禅宗

一般人谓“证无生忍”不是见佛性,仍须再修,方能成佛,此乃错误,“证无生妒忌”,便是见佛性,证者证悟,无生者无生无灭,忍者万德圆满,换言之,就是证悟佛性,无生无灭,圆满境界是也,楞伽经谓“证无生忍之后,即得意生身”,可以为证。

三四、参禅误认无字甲里为禅宗

古祖师常劝人勿住“无字甲里”,无字甲都有,即无明窠臼,漆黑桶底这别名,无始无明境界空,空洞洞,一无所有,其境坚牢难破,故谓之“无字甲”,修行人到了无始无明境界,切勿畏难而返,须更加努力,往前冲去,把“无字甲”冲破,便可见性成佛。

三五、参禅误认万法唯心外无法为禅宗

佛与法不则,佛者绝对也,真如也,法者相对也,妄想也,凡所有法,皆无明妄心所造,故曰万法唯心,心外无法。唯心者,唯一妄心造也,故十八不共法之第六云:无已知不舍,万法已知便应舍,因其是妄心也,妄心变幻无常,故法亦无常,名为因缘,名为方便。佛说法,如筏喻已登彼岸,便应舍,以其妄也,知其妄而说之者。欲以妄除妄,以幻破幻也,非此无以度众生,非舍则被法缚,无以成佛故曰无有少法可得,故曰,我四十九年说法,未曾说着一字,以其与真如本体无关也,真如本体,不可名,而强名之为佛,佛字应舍,以其假名也,而佛之本性不舍,以其真也,即得其真,则佛字为赘尤,故赵州曰:“佛之一字,我不喜闻,老僧念佛一声,漱口三日。”马祖曰:“非心非佛,佛字当舍,何况法乎?”心经一连用十几个“无”字,把诸法舍尽,然后才入“究竟涅槃”,破尽相对,然后才能入绝对,,留着一法,一便是有余有漏,不能究竟涅槃矣,既已涅槃,则一真一切真,佛亦真,法亦真,一切皆佛性,皆真心,此时再说,“万法唯心,心外无法”便函对,同是一心,早妄今真,同是一语,早非今是,个个字相同,而意义完全两样,此佛法之所以难懂也,学者慎也。

三六、参禅误认枯坐作入定是禅宗

入定者,小乘人用功,枯坐断六根思想是也,大乘人用功不住心,不看净,不沉空,不入定,今每有一般出家或在家人,坐着十天八天不吃饭,和三家村里的土地一样,名为入定,以为这样用功,便可成佛,此乃大错,昔智隍禅师庵居长坐,玄策禅师造庵问云:“汝在此作什么”?隍曰:“入定”,策云:“汝云入定,为有心入耶?无心入耶?若无心入者,一切无情草木瓦石应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识之流亦应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时,不见有有无之心”,策云:“不见有有无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隍无对,良久曰:“师嗣谁耶”?策云:“我师所说,妙湛圆寂,体用如如,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想,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语见六祖坛经。盖见性之后,自性如如不动,行住坐卧,穿衣吃饭,一切都在定中,才是大乘定。

传灯录怀让禅师传云:开元中有沙门道一住传法院,常日坐禅,师知是法器,往问曰:“大德坐禅图什么”?一曰:“图作佛”,师乃取一砖,于彼庵前石上磨,一曰:“磨砖作么”?师曰:“磨作镜”,一曰:“磨砖岂得成镜耶”?师曰:“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得成佛耶”?曰:“如何即是”?师曰:“如牛驾车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一无对,师曰:“汝为学坐禅为学作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作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一闻其诲,如饮醍醐。临济云:“山僧说向外无法,学人不会,便即向里作解,便是停壁坐,舌挂上腭,湛然不动,取此为是祖门佛法也大错。”

三七、参禅误认执坐为禅宗

一般认认参禅要当静坐时参,此乃错误,参禅不拘行住坐卧,马祖云:“参禅有执坐,坐即有着”,六祖坛经云:“又有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自称为大,此一辈人,不可与语,为邪见故”,告志诚又云:“住心观净,是病非禅,常坐拘身,于理何益?听吾偈曰: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保为立功课”?又曰:“此门坐禅,元不看心,亦不看净,亦不是不动”,又云:“何名坐禅,此法门中,无障无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善知识,何名禅定?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荷泽禅师云:“大乘定者,不用心,不看净,不观空,不住心,不澄心,不远看,不近看,无十方,不降伏,无怖畏,无分别,不沉空,不住寂,一切妄相不生,是大乘禅定”又云:“不在坐里,若以坐为是”,舍利弗宴坐林间,不应被维摩诘云:“不于三界现身间,是为宴坐。”但一切时中见无念者,不见身相,名为正定,不是心相,名为正慧。

坛经云:“道由心悟,岂在坐也”,经云:“若言如来,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无生无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无证,岂况坐耶?”

坛经云:“迷人着相法,执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动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者解者,即同无情,却是障道因缘。

善知识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若言常坐不动,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诃,善知识,又有人教坐看心观净,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会,便执成颠,如此者众,如是相教,故知大错。

三八、参禅错认不倒单为禅宗

丛林中有一般修行者,长坐不卧,谓之不倒单,虽然不倒单,却坐着打瞌睡,认此为了不起的功夫,错误孰甚?佛制比丘,修行四事具足,四事者,衣服、饮食品店、卧具、医药是也,可见佛业不叫人不倒单,既然坐着打睡,何不放下身子,好好的睡一觉,让精神充满,好再用功,人或讥不倒单者“入冬瓜定”,未入定而变成冬瓜,虽成佛何益?临济云:“乃至孤峰独宿,一食卯斋,长坐不卧,六时行道,皆是造薛底人,乃至头日髓脑,国城妻子,象马七珍,尽皆舍施,如是等见,皆是若身心故还招苦果,不如无事纯一无什,乃至十地,满心菩萨,皆求此道,流踪迹了不可得,所以诸天欢喜,地神捧足,十方诸佛,无不称难,缘何如者?为今听泊道人,用处无踪迹。”

龙门佛眼禅师云:“近日有此一间祗恁坐地,初时惺恻地,晌间便瞌睡,十个九个坐地睡着,苦苦不做会工夫,那里硬坐要会,不是此理,怎生见得,丹霞竖起拂子,庞居士举槌子,丹霞掷下拂子,居士放下槌子”,又云:“昨日公案作么生,丹霞放身卧,居士便出去,此定不是真实知音,岂容你乱说下注脚”,又岩头说过:“夫沙门者,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盖天盖地始得,那么是静坐思量”;先师道:“你睡时睡进参取,吃饭时吃饭时参取”,又古人道:“坐时有坐时道理,立时有立时道理。”岂不见投子问翠微:“西来密旨可得闻乎?”翠微伫立顾视,投子云:“来晚再言,是师再指”,翠微云:“更要第二杓恶水作么”?投子便悟,诸人不得受用,在十二时中误过多少好事。

三九、参禅误将牧牛为用功

牧牛者明心见性之后,调节性情,汰除习气,非修行也,因为明心见性之后,一悟永悟不须再修,但仍有无始习气未除,故须加以调节,沩山和尚说:“汝等豁然贯通,修不修是两头话,除却习气是修”,昔沩山会下有大安禅师,曾曰:“在沩山三十年,吃沩山饭,,屙沩山屎,不学沩山禅,只看一条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牵出,若犯人苗稼,即鞭迥鞑调,伏既久,可怜生受人言语,如今变作个露地牛,常在面前,终日露迥地,赶亦不去也”,普明禅师牧牛图,以妄念譬牛,佛性譬此主人翁,妄念起如牛横报;将妄念改为正念,如骑牛归家,返本回源,此乃错误。牛譬思想是不错,以主人翁比佛性则错,主人翁应譬比为见闻觉知,非佛性也,佛性不起妄念。

四十、参禅误将禅弊为用功

古人论禅弊云:“宋干以来,弊风特多,试为举出,有所谓喝和坐禅,公案坐禅,念佛坐禅,地寺坐禅,土地禅,调伏坐禅。所谓喝和坐禅者,师家以一则话头授与学人,学人坐而唱之,例如授以赵州之‘无’字,学人则群唱曰,无,无,无,无,无,殆若鸣雨之鸠;又如授以云门须弥山,则群唱曰,须弥山,须弥山,恰如寒蝉之吟。夫此若得开悟,则雨鸠寒蝉亦得悟。所谓公案坐禅者,师家授以公案则,使学人做工夫,做工夫后,来问师述其境,若与师合,则印可证明,更与他公案,谓之‘透公案’。此外捏奇话向口头里作怪,梦中说梦,恬不知耻,譬如猿猴水中捉月,夫此若能得道,则猿猴亦当得道。所谓念佛者,师家以来并不实参,曾未梦见佛法,以痴福根,认作主人,或虽从事规矩生禅,而未得示一事,乃请弥陀、观音、文殊、弥勒等以为本尊,于坐中默念其名,或念其咒,谓依其力,此生悟道,来生生净土,自作教人,裴头而坐,宛如水母,假虾目而求食,夫此若又得道,则水母亦可得道。又所谓土地神坐者,兀然枯坐,毫无所事,不言不视,不唱话头,如三家村边,土造泥塑之土地神,不能如理观察,但守师所示,所谓非思量,无分别,结跏趺坐,时候既到,身心自然脱落,廓然大悟,夫此若能大悟,则石人土佛亦当大悟,又所谓调伏坐禅者,譬如野马置羁勒,游蛇入竹筒,遵师所示,以坐禅工夫,为降伏烦恼妄想,夫此若能开悟,则勒马筒蛇,亦当开悟。”现在丛林中,此五种疾弊病仍存,如念话头,打饿七,不倒单等,甚至有捏造神话,谓能十日八日不食,能见屋外事物,能见神见鬼等等,可谓变本加厉矣,良可慨也。

四一、参禅错认向上一路千圣不传为用功法门

古人云:“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意谓高度可说可传者,便非真如,真如佛性,须自证取,不可说与也;今人错解此语,谓参禅之法,不可传授,只能自去找寻,此乃大错,佛性虽不可言传达室,但参禅用功之法,则千圣所传,佛佛授手也,世尊说法四十九年,或权或实,或顿或渐,叶叶相承,圣圣相接,古祖师喝棒怒骂,竖拂擎拳,无非亲切为人,但看汝能否承当耳,岂不传哉?

四二、参禅错认“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为用功法门

古人云:“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意谓佛性真如,只能自证自悟,不能用言语说与也,昔香严未悟时,屡乞沩山说破,沩山曰:“我说的是我的,终不干汝事”,后居南阳,锄地次抛瓦砾击竹作声,始发明心地。又太原孚上座,讲涅槃经,敷陈法身妙理,有禅客谓曰:“汝虽能讲,实不能知”,遂辍讲静坐,中夜闻鼓角声,始悟法身之理,今人误解,“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之意,谓宗门乃秘密传授,不可教人,此乃大错,岂不闻六祖云:“汝若返照,密在汝边”耶。

四三、参禅错认心净土自净为禅宗

“心净土自净”者,谓明心见性之后,一切皆变为佛性,佛性中无垢无净,故秽土即净土是也。今人误解此意,谓将恶念改为善念,把染缘变为净缘,心里清净,世界自然清净,谓之“心净土自净”,此乃大错误矣。念头乃变幻无常,起落不定者,倘心里清净一会儿,便是净土,一会儿妄念又起,复变为秽土,如此朝净暮秽,早善夕恶,循环反复,何有了期?心净心染,乃脑筋作用,与净土无关也,真正之净土,乃不变不易,无垢净者,即常寂光净土,诸佛法身是也,若能顿证真如,当下便生常寂光净土,与诸佛同一法身,则永超三界轮回生死,觅心觅土,了不可得,尚何净秽之可言耶。

四四、参禅错认“不怕妄起,只怕觉迟”为用功

人每以“不怕妄起,只怕觉迟”两语为修行之方,此乃错误。起觉念以破妄念者,觉即同妄,同是一念无明也。黄蘖禅师云:“汝今觉妄起时,觉正如佛,可中若无妄念佛亦无,何故如此?为汝起心作佛见,便谓有佛可成,作众生见,便谓有众生可度,起心动念,总是汝见处,若无一切见,佛有何处所?如文殊才起佛见,便贬向二铁围山”,所以说曰:“不怕妄起,只怕觉迟”,本来无妄,何更言觉?取觉舍妄,觉亦是妄。圆觉经云:“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辩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

四五、参禅错认脚跟点地为用功

“脚跟点地”,乃悟后之语,已明心见性,超出生死轮回,达到绝对本体大事已了,谓之“脚跟点地”,今人误解此意,以为着实做个衲僧,脚踏实地,便是脚跟点地,非也。

四六、参禅错认无心是道为用功

黄蘖禅师云:“即心是佛,无心是道”,古祖师云:“佛说一切法,为除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此乃悟后之语,意谓佛说方便,为度诸三乘人,上上报人自明其心,自见本性,则何须更用一切法耶?其旨与金刚经所谓“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去”?圆觉经所谓:“一切众生,修飞此心,得成就者,于此无修,亦无成就”,“于此证中,无能无所,毕竟无证,亦无证者”,正称相同,而后人误解其意,以为将妄心停止,思想断尽,便是“无心”,便是悟道,此乃大错,妄心是一念无明,一念无明停止,则是无始无明黑暗境界,此境未破,未能见佛性,不为悟道,故古人云:“莫谓无心便是道,无心更隔万重山”,正是针对此种误解。

四七、参禅错认平常心是道为用功

赵州和尚问南泉曰:“如何是道”?泉曰:“平常心是道”,师曰:“还何趣向也无”?泉曰:“拟向即乖”,师曰:“不拟争知是道”,泉曰:“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拟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荡豁,岂可强是非耶”?师于言下悟,南泉“平常心是道”一语,意谓明心见性之后,起心动念,无非佛性,行住坐卧,穿衣吃饭,寻常日用,皆是真如,此乃证悟后之境界也。今人误“平常心是道”,便是普普通通过日子,平平常常做个好人,不为善,不造恶,任运随缘混过一生,便是悟道,此与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者,何异耶?可悲可痛。

四八、参禅错认直心是道场为用功法门

维摩经云:“直心是道场”,意谓明心见性之后,起心动念无往而非佛性,佛性不易不变,唯一真心,坛经云: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是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后人误为做人只要正直,便是悟道,非也。

四九、参禅错认百尺竿头

长沙岑禅师引古祖师语云:“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现全身”,此规劝后学用功之最紧要语句也,百尺竿头譬如修行者用功之过程,能爬百尺竿头,已经是相当的工夫了,但再上便是虚空,则前进难矣,倘能再进一步,见性成佛,而得法身矣,故曰:“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十方世办现全身”,此竿头乃譬喻无始无明境界,用功者,到一无所有空洞黑暗之境,便是百尺竿头,但千万不要以为是到佛性真如境界,仍须往前再进,打破无始无明,便可见性成佛,今人有误认将断除妄念,他是到百尺竿头,再将断念之一取消,便是百尺竿头更进步,非也。

五十、参禅错认不二法门为禅宗

不二法门者,言佛性绝对不二是也,昔毗耶之会,文殊菩萨揭不二之旨,一时三十二哲之说皆非,独维摩诘,默默无言,文殊师利颂曰:“善哉善哉,乃至无有文字语言,是真入不二法门”,故知绝对佛性,非文字语言所能及,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是也,今之佛刹,其小山门上皆冠以“不二法门”四字,相沿良久,经云:“无门为法门”,小山门安足以当之耶。

五一、参禅错认庄子大宗师篇坐忘为禅宗

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以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就足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枝体,黜聪明,虽形去知用于大通,此谓坐忘”,仲尼曰:“同则无两也,化则无常也,而果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坐忘的道理,就是佛家的无始无明境界。

五二、参禅不是专制之宗教

世界之宗教,多借神权以专制人类之思想,如上帝天主等等,皆能加人以祸福,信之则得救,否则获谴,人人生上天堂或入地狱,一任独裁,此专制低级之宗教也,佛教则不然,谓人人皆有佛性,皆可成佛,成佛与否,应视自己之学力意志而定,梵纲经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当作佛,我是已成之佛,汝等是未成之佛”,自由平等,四字最早见于佛经,佛性乃绝对平等自由者也,不但有情界平等,即无情界亦皆平等也,佛徒修行成佛,与诸佛同一法身,把臂偕行,绝对平等,但未闻耶教徒个个可为上帝,个个可与上帝平等也,故佛教实为民主式之宗教,今人以迷信为真理,可悲也。

五三、参禅错认大手印为禅宗

所谓大手印者,即一切众生之本心体性与佛平常无别,平等之本清净常住,虽忽然不觉而起无明,然其真心体性仍自明净,从在六道轮回,终仍不增不减,此妙明净性之本体,有时称之为本觉如来,普贤如来,本清净见等等名异,实同即此一心,是即根本大手印也,旧派有说,以此普贤如来为元始佛,无庸积集资粮净除业障,如彼海水,因风掀动而生波浪,若更加以搅动,则更无宁息澄清之时。又如空中云雾虽起于空,云雾散去,空净自见,云遮空,空性仍在,毫未减损,若吾人之心本无明净体性者,则以任何方便不能净之心本具妙明净体故,斯可以方便,拂去背觉合尘之妄念,而得背尘合觉以成佛也。

元本清净是佛性,佛性不会起无明,起无明根本是见闻觉知,灵性非佛性,如彼海水因风掀动而生波浪,海水是见闻觉知灵性,认为是佛性,根本认错,修亦无用。

五四、参禅错认婆罗门教冥谛为用功法门

中国的佛学家,古今很多高僧大德,将冥谛认为是佛性,冥谛是非空非有,世间本性,起一念生觉,由觉生二十五谛,由二十五谛反归冥谛本体,就是中国人讲的佛性起无明,断无明归佛性,根本就错,修行无益。

婆罗门的冥谛,就是佛家讲的无始无明,生觉就是见闻觉知起一念,由一念生八万四千念二十五冥谛。

附[请益]

僧问师:“我参禅打坐的时候,断妄念,可是妄念越断越多,譬如一碗水,浊的时候泥土不太清楚,一澄下来,泥土便清楚了,所以不断妄念时,妄念反少,一断妄念越念越多,我以前听见善知识告诉我,妄念尽便是佛性,何以越断越多,要怎样断才断得尽,最多断以五分钟,妄念又会起来了,释迦佛说‘法亦是妄念’,为什么佛不断妄念,要我们来妄念,普且时间坐得久,头会发痛,要怎样用功才合禅宗修法?请师慈悲指示!”师答云:“你根本走错了路途,起念灭念,不是佛性,佛性是如如不动,不起妄念,我们见闻觉知,一念无明的妄念一动分为两方面,就是正念,与不正念;不正念是妄,正念亦是妄,皆是见闻觉知作用,与佛性无干,如妄念从外面来与你不相干,何必去断呢?如妄念从里边生出来的,比如龙潭出水的水源,时时有水出业的,断了又生,生了又断,无有了期,修行断妄念这个道理,实在讲不通,古人云:‘王道不外乎人情’,佛法亦不外乎人情,见闻觉知分两方面,染缘净缘,一念无明的妄念,一动学佛修行为善,是正妄念,种种的邪思想,是不正妄念,两者都是染缘,心中清清净净明明白白的,这个是净缘,净缘断了,见闻觉知,觉知断了,是空空洞洞黑黑暗暗的无始无明,我们的佛性,被无始无明遮障,要见佛性,必定将无始无明打破,方能见到,要打破无始无明,必定要用妄念的六根,假如用眼根便身空洞黑暗的无明窠臼看去,思想不要间断,看来看去时候一到,的一声无明一破,遍满虚空充塞宇宙的佛性,便现出来了,看见佛性后,无量劫生死善恶是非和盘托出了,这时见闻觉知六根妄念通通都变为佛性了,佛说法乃是佛念不是妄念,未见佛性,才是妄念,马祖说:参禅不属坐,坐则有着,行住坐卧,皆须用功,坐多了便会头痛,你认见闻觉知业识为佛性,则永不能明心见性。长沙岑禅师说:“学道之人不识真,只因从来认识神,无始劫来生死本,痴人认作本来人”。僧问师:“我修禅宗用功已多年,从前在终南山住的时候最多,我打坐的时候,身心完全忘却,空空洞洞,最初能维持十分钟,后来进至二十分钟,身心空与虚空之空合相,身心空如镜子一样,虚空亦如镜子一样,好像以镜照镜,请问法师,这是不是明心见性境界”?师答云:“明心见性一见永见,无穷无尽,不再迷失,你坐时所见境界不是佛性,乃六祖所谓无记空,禅宗说的无明窠臼,你以为坐时得着境界是悟,起身时是迷,则忽迷忽悟,佛性亦有轮回了,照你这样用功,不是关门用功的方法,这种境界是小乘外道的境界,你不要断念,利用六根随便那一根,向空空洞洞的境界看去,功用纯熟机缘至时,无明窠臼的打破,便看见佛性了,这样子用功,才合禅宗的方法。”

僧问师:“缘在金山大彻堂中,打坐用功,我用功的时候,不执着有,亦不执着无,若执着佛性是有,是法外生心,若执着佛性是无,则堕落因果、有无皆不执着,亦不断念,合不合禅宗的用功”?师答云:“你不执着有无,乃见闻知觉思想作用,与佛性了不相干,佛性乃如如不动,你要把不执着有无的一念,放下再下疑情看去,时候多了,无始无明一破,便会见佛性”。

僧问师:“六祖说的善恶不思量,就可以明心见性,我现在善恶不思想,为什么不会明心见性”?师答云:“六祖说善恶不思量,正与么时,阿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六祖的意思,要他在善恶不思量的地方,下疑情参究,便会见本来面目,你如果只管善恶不思量,没有向前参究,那会明心见性。”

居士问师:“佛性无生,佛性从什么地方来,佛性是从无生来,我们用功的时候,起念是众生,将念头断了不生,便是无生的佛性,这样用功,合不合禅宗修法”?师答云:“佛性是如如不动的,本来无生故无灭,照你的解释,则佛性变为有生有灭了,照你这样子用功,好像是老子的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周濂溪的无极生太极,无生有,有生无,是轮回的,学佛是要超出轮回,那会再往轮回里转,这样用功,是小乘二乘、理学家,不合禅宗的道理,你所说的无生,就是禅宗讲的无明窠臼,你用念头向无生的地方,下疑情去看,单刀直入的将无始无明打破便会见佛性,见佛性便是证无生法忍,无生法忍的解释是佛性,如如不动,不生不灭,万象庄严,万德圆满,将宇宙万物,通通变为佛性。”

居士问师:“我年已老大,倘修参禅法门,恐赶不及了,我现修念佛净土,法门,每天用功,念佛为正,读诵大乘经典为辅助,我不求今生来生得福,我每天发愿求生西方极乐世界净土,我自问平生尝犯过大过失,前生的过失我是不知道的,恐临命终时八苦交加,昏迷失觉,能不能生西方”?师答云:“修净土法门,乃闲时修好,以备临终时用的,比譬我们出门在外,我们很挂念父母,父母亦很挂念我们,我们要回家时,先打个电报回去,我们的父母便先把住屋收拾好,我们一到家,便有地方安住,临命终八苦交加,今生没有过失,前生的过失可以将后报改为现报,重报改轻报,念佛是因,生西方是果,闲时种下因,临命终时自可得果,你不必怕,一定可以生西方的。

僧问师:“我在高旻寺住禅堂,有一天打坐的时候,身心妄念已断尽,忽然看见一道白光,大概有二分钟的时间,白光才消散,后来眼光能看见隔墙的东西。有一次过河将鞋脱了,涉水而滤,被水冲去五里远,没有淹死,幸遇人救起。有一次,有一石头重六百斤,我两手提起,毫不费力。有一次打坐入定七天,不吃东西。又有一次,是二十一日不吃饭。看见白光是不是悟道?这样的境界,算不算神通?”师问曰:“你现在眼睛能不能看见墙外的东西,能不能七天不吃饭,能不能抱起六百斤的石头呢?”僧云:“现在不能了。”师答云:“我们参禅悟道,是求明心见性,了生脱死,佛性中本来具有五眼六通,不假外求,五眼六通的解释,前时讲开示时已说过,现在不必讲,六祖所说的入定,是妙湛圆寂,体用如如,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不住,离禅寂禅性不生,离生禅想,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语见坛经,假如见性以后,自性是如哪不动的行住坐卧,穿衣吃饭,一切应酬都在定中。古时有一秘传方法,每日喝蜂蜜水一杯,或喝盐水一杯,可以七天不吃饭,你是佛子,何以学此外道邪魔,假是汝有此魔术,则现应尚可做到,但你现在不能,必是妄语诳人。假如你现在尚能有此魔术,亦是佛所呵斥,显异惑众,诳骗世人,是佛法中贼,这话是出四分戒律,况且你现下是不能做到的,你应净此种境界思想通通抛下东洋在海去,还是好好的用功,身心灭时不要断完思想,再往前看,机缘一至,的一声,无始无明打破,便会明心见性。佛性是大定,那有出入,佛性是本来具足五眼门通,妙用无穷,不消往外求。”僧听师言,感激流涕,礼谢而去。

居士问师:“我们念佛求生西方极乐世界,西方怎样会容纳这么多人,西方人念佛,又求生那个世界?”师答云:“西方极乐世界,譬喻一学堂,弥陀佛譬喻是教授,在外面读书成功的,就用不着进学堂,在外面读书的人,譬如在娑婆世界明心见性生常寂光净土,无所不在,用不着再生西方,假如在这娑婆世界未明心见性,怕临命终时堕落,故念佛求进西方学堂,得阿弥陀佛教导,明心见性,就生常寂光净土,这学堂的人一批已经成功毕业,另一批又进来,永远不会容纳不下来,东方人求生西方,在西方不念佛,曲经参禅,修到明心见性,便是毕业,便是常寂光净土,凡圣同居士,方便有余土,实报庄严土这三种净土,是报身净土,是分证,指用的阶级,常寂光净土是法身净土,是满证,指明心见性,十方世界皆是净土,西方净土,是依报净土,阿弥陀佛是依报弥陀,常寂光净土是正报净土,本来佛性是自性弥陀。”

居士问师:“我们学佛修行的宗旨,是在离苦得乐,我参禅用功,是参玄关一窍,玄关一窍的修法,是将六根归一念,一念观想印堂,使心不散乱,工夫既弥,将来死后可以生在天上,天上有一无极老母,我们依赖无极老母,得到万分自在快乐,无极老母是能生天生人生万物,与生西方依赖阿弥陀佛得快乐,是一样的修,玄关一窍心法,是六祖传下来的,请问法师这样修法是不是禅宗的道理?”师答云:“但是人应说人话,你若要学佛,应说佛话,天话、神话,太过复杂,说天神,最早的要算印度婆罗门,婆罗门教修冥想祈祷亦是希望死后能生梵天,后来耶苏教亦是说上帝能创造天地万物,回教亦说天上有个阿拉神,亦是能生天地万物,老子道德经没有说过天上有神,后来汉朝张道陵才创天上有个玉皇大帝,孔子向不谈神怪,你说天上有无极老母,佛经道经都没有此说,此是康熙年间西川的外道创出来的,先天道说,我们最初在天上,与无极老母在一处很快乐的,因为六根动了,便堕落人间火宅,将来六根收归一念,说为修玄关一窍,将来死后复生天上,享受快乐,你最初生在天上,后来堕落人间,修道再生天上,六根再动又会再堕人间,来来去去不是有轮回吗?谓玄关一窍,是六祖传下来的,更是乱话,佛家小乘还比他高尚,修玄关一窍门的把六祖贼关在肚里,时候多会发狂病,你千万不要迷信他,先天道说,五祖传六祖,六祖永不传,所以传给居士,其实六祖不传的是衣钵,六祖门下明心见性的有百余人,传达室灯录所载,明心见性的祖师很多,并无玄关一窍的修法,生在西方之乐,与天生之乐不同,生西方还要再用功,以至明心见性为止,你还是老老实实修念佛法门,一定不会走错路的,离苦得乐,苦乐是相对的,是脑筋的作用,甲说,是乐,乙说,是苦,真正的快乐,是绝对的佛性,常乐我净,佛性中觅苦乐了不可得,才是真正快乐。”

僧问师:“我用功时观世界身心通是假的,空的,我离开空与假将念头停在空假的中间,这样用功合不合禅宗的修法?”师答云:“这样用功,不合禅宗修法,你将念头停在中间,中间不是佛性,你再将念头停在中间的一念,单刀直入,往前看去打破无明窠臼,才能看见本来佛性,这样才是禅宗用功的方法,中因边有是相对的,佛性是绝对的。”

居士问师:“我向来修唯心误观,我们阿赖耶识里所藏的智与识,我用白豆与黑智变为识,白豆多过黑豆,便是智的力量强,黑豆多过白豆,黑豆多过白豆,便是识的力量强,智熏识,识熏智,功夫用得多,便是白豆多过黑豆,功夫用得少,又觉黑豆多于白豆,这样合不合禅宗的修法?”师答云:“汝如此用功,永劫不能见佛性的,阿赖耶识所藏的智与识种子,无量劫以来就有的,就是你完全将识变为智,此智不是佛性,佛性的法界体性智,是没有变迁的,不会受薰染的,你既然发愿学佛,目的便在了生脱死不受后有,要见法界体性智才是究竟的目的,法界体性智,便是佛性,禅宗所谓本来面目,要用前五识转意识,意识转末那识,末那识转阿赖识,阿赖耶识转庵摩罗识,庵摩罗识的一破便可以看见法界体性智,法界体性智的妙用一转,将阿赖耶识转为大圆镜智,末那识转为平等性智,意识转为妙观察智,前五识转为成作作智,这样一转,则永久是智,不会再变为识,这样用功才合正法,照你那样修法,忽而智忽而识,辗转返复,无有了期,那能达到究竟佛智境界,智的名字,虽有五性,但其体不外佛性而已。”

僧问师:“佛字是觉的意义,只要我们的心中时时觉悟不迷,便是明心见性,这样合不合禅宗的用功方法?”师答云:“佛之觉义是大觉,是绝对的觉,迷悟了不可得,你说的觉乃是见闻觉知的觉,是脑筋作用,是相对的,你天天要觉是用脑筋来支持,这样用功,永不能明心见性,你用觉照的思想,单刀直入,往前看去,时候多无明窠臼一破,便可看见佛性,见佛性后,脑筋中之觉或迷,皆变为佛性,故维磨居士说法,离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非求法也。”

僧问师:“我用功是行住坐卧一切应酬,皆不执着,譬如吃饭,不要执着吃饭,穿衣不要执着穿衣,说话不要执着说话,一切应酬不要执着应酬,这样就是得大解脱,佛说破执着,我这样不执着是不是明心见性,合不合禅宗的道理?”师答云:“佛说破执着,乃破小乘修四谛执着有,是化城不是宝所,鼓励他修二乘;佛又破二乘,不执着修十二固缘,落空执,是暂时方便,未能见性,须修大乘六度,方能明心见性。佛说破执着,乃教小乘二乘不执着我执法执空执,并非要他脑筋里不执着。你说的不执着,就是执着,不执着——你不执着分别,怎么会认得穿衣、说话、吃饭,总而言之,你所说的不执着,皆是见闻觉知作用,本来佛性,生死有无,种种名相,皆不能立足,这样才是真正的不执着,黄蘖禅师说:‘终日吃饭,未曾吃一粒米,终日穿衣,未曾披着一根纱,终日走路,未曾踏着半寸地’,这样子才可说得大解脱,要明心见性后,佛性将一即执着、不执着的思想,通通变为佛性,才能说出这种话,佛性才是正的不执着,见闻觉知是有执着的,只要你明心见性后,一切行往坐卧皆是佛性妙用,你不必要他不执着,他自然是不执着,你将不执着的念头不要断了,下疑情,单刀直入的往前看去,行住坐卧不要间断,机缘成熟,无名窠臼的破了,便看见本来佛性,看见佛性后,便是得大解脱,不执着了。”

僧问师云:“我用功参禅,时时不离这个,这个者是指话头,如参念佛是谁,我一天行住坐卧不离这句念佛是谁?怎么样用功,好几年还不明心见性?”师答云:“你这样用功是念话头,不是参话头,话头要向内心去参,不是口念便会明心见性,本来佛性,本来是佛,不会念佛,你用念话头的思想,向本来是佛不会念佛的地方直往前看,行住坐卧不要间断,一旦无明窠臼打破,便可明心见性”。

僧问师:“我参禅用功,参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将万念收归一念,此一念昭灵不眛,是不是明心见性?”师答云:“万念从见闻觉知生,你将万念收归一念,此一念亦是见闻觉知,与本来佛性了不相干,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的意思,是佛性万德圆满,无所不在,佛性妙用,能将宇宙万有通通变为佛性,你要用万法归一的那一念,再向前看,不要间断,机缘一至,无明窠臼一破,便可见本来佛性,明心见性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家便知道。”

僧问师:“我用功参禅的话头,是‘讲经的是谁’,我认为讲经说法是用妄念的六根讲,听亦是用妄念的六根听,若将六根断了,讲的不会讲,听的不会听,是不是明心见性?”师答云:“六根从见闻觉知来的,六根永不能断,如明心见性,则六根变为我们的应身,六根断了又会起,断不了的,你不要断六根,用断六根的一念,去参究本来面目,根本没有六根,亦不用断他,这样用功,才合禅宗修法,照你那样做法,是小乘方法,不能究竟。”

僧问师:“我参父母未生以前如何是本来面目话头,我觉得父母未生以前是清清净净的,因为妄念才来投胎,如将妄念断了,便可回复以前清净的本来面目,这样合不合禅宗道理?”师答云:“父母未生以前,不是本来面目,是中阴身,一念不觉,才来投胎出世,如本来面目会投胎,那就是佛性有轮回,不究竟了,你将妄念断了,到清清净净境界,你再起一念,向这境界往前直看,看到山穷水尽,无明窠臼一破,便是本来面目,本来面目不起妄念,妄念从见闻觉知起;你若看见本来面目,则见闻觉知,亦变为本来面目了。这样才叫做明心见性。”

僧问师:“我用功是依般若经,大般若经说:‘见无所见即真见,知无所知即真如,一切智慧清净,无二无别,无二分无别,无别断故’,我照这样用功,我认为行住坐卧二六时中,一切应酬,见时不分别所见,知道不分别心离知,思想不用断尽,只须不加分别,这样是不是明心见性,合不合禅宗的道理?”师答云:“你太过蠢笨了,般若经这几句话,是明心见性过来人的话,从般若智慧中发挥出来的话,见无所见即真见,是说由佛性,看见宇宙万物皆是佛性,佛性知道,起心动念的思想,通是佛性,一切智慧,清净无二无别,无二分无别断,故是指明心见性后,起心动念,皆不离佛性,一切无二无别不断,妄念这话是明心见性,才能说的,经的意思是宇宙万物皆是智慧,起心动念皆是智慧,经中说:一切色无边般若亦无边,身若华言智慧,你那样用功分别与不分别,皆是见闻觉知作用,与佛性不相干,若不分别,那能穿衣吃饭,照你这样用功,万劫不能见佛性,你将不分别的念头,改变今生定要见般若佛性,直往前进看去,因缘时至,无明窠臼一破,你便可看见本来佛性的般若,便知道什么是‘见无所见即真见,知无所知即真如’的道理。”

僧问师:“我在终南山住了四十多年,我用功是已生是妄念,未生是佛性真心,我一天起念动念,历历分明,我念不起是寂而常照,我一动念是照而常寂亦是历历分明的,这样用功合不合禅宗的修法?”师答云:“你是多年上座老尊宿,汝这样用功,实是大错,你将见闻觉知的业识认为是佛性,如如不动,那会起妄念,你不想妄念是寂而常照,历历分明的,起念是照而常寂,亦是历历分明的,这些作用与佛性了不相干,你是认贼为子。佛所说‘如是等辈,可为怜愍’,你将历历分明的念头,明白我们佛性,被无明窠臼遮障,将念头往无明窠臼看去,因缘时至,无明窠臼一破,便见本来佛性,见佛性之后,起念动念,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皆是佛性,不消再加分别了。”

僧问师:“古人云:‘识取自心本来是佛,不假修佛,不假修持,不属顿渐,万德圆满,体自如如’,我曾照这意思来用功,但使一念不起,便是本来佛性,不再假修持,这样是不是明心见性?”师答云:“古人所说的话,乃明心见性后的话,未悟以前,不能用思想来揣摸,你认一念不起,即是如如佛性,但一念不起,乃是暂时的,并非佛性,你仍要起一正念,向不起念的地方直下看取,看到工夫纯熟,无始无明的一破,便见如如佛性,便知自心本来是佛,不假修转,不属顿渐,万德圆满的境界了。”

僧问师:“我用功时晚上不倒单,到下半夜四点钟,一定要打瞌睡,白天用功,是照古人所说不怕妄起,只怕觉迟的方法,时时刻刻照顾着念头,念头迷了,便赶快把他提起,这样用功,合不合禅宗的方法?”师答云:“妄念是见闻觉知起的,你要觉悟亦是用见闻觉知,所以迷和悟,不外是见闻觉知的作用,不出见闻觉知的范围,与佛性无干,本来佛性中,是无所谓迷和觉的,你将不怕妄起只怕觉迟的念头,迫着去看,看到山穷水尽,见到本来佛性便明觉迷了不相干,起念灭念,无非佛性作用了,不倒单对身体不好,还是睡觉养精神才好用功。”僧问师:“我用功是照楞严经中所说:‘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我照这几句话用功,以为知见立知,是我们印象在脑筋里头,播下种子,便是无明根本,知见无见,是我们的心好像一面镜子一样,东西印上去不会着迹,不要住,便是涅槃。”师答云:“楞严经‘知见立知,即无明本’,是说我们未明心见性,一切都是见闻觉知做主,一切知见建立皆是无明根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是说明心见性后佛性做主,佛性做主,则将见闻觉知一切知见皆变为佛性,经云:‘见无所见即真见,知无所知即真知’,你用功不住不执着,你要不住不执着,便是住便是执着,只要明心见性后,住执着,皆是佛性,除开木人,才是不执着,所以执着不执着,与成佛无关,是外行话,你将不执着不住的念头,专一的直下看去,工夫一到,你看见了佛性,便会明白,一切知见皆是佛性。”

居士问师:“我觉得人生在世,做善事业并不是要求好报,我做善事不存我相人相众生相,这样子算不算明心见性?”师答云:“华严经云:‘忘失菩提心,修诸善法,是为魔孽’,你做善事不望好报,不算明心见性,你单做善事,是人生应该的事,善得善报,不离因果,佛性中不见善恶,了不可得,要见佛性才算是明心见性,你不求明心见性,而专做善事,不能了生脱死,你将做善事的念头,回光返照,直下看到,看见本来佛性,才算了生脱死。”

居士问师:“我用功是照涅槃经中所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我用功的时候,觉得世界宇宙万物,皆是生生灭灭的,如将思想断尽不起,则一切皆不生灭,便是寂灭为乐,这样用功,合不合禅宗的方法?”师答云:“诸行无常,是生灭法,是指未明心见性的人,一切皆由见闻觉知做主,佛性被无明遮障,所以才有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生灭灭已,是说将无明窠臼打破,看见佛性,寂灭为乐,是说看见佛性后,一切皆变为佛性,不生不灭,不动不静,无非佛性,照相馆你那样用功,一时是生灭,一时是寂灭,返复轮回,无有了期,万劫不能见佛性,你将灭念的念头,仍起一正念,向内直下看去,无明窠臼,便可看见寂灭的佛性,便知佛性是不生不灭的,这样才算禅宗的用功方法。”

僧问师:“我用功是修回光返照,我起念返照念,是从意根起的,清清楚楚的,这样合不合禅宗的修法?”师答云:“起念是见闻觉知起的,回光返照亦是见闻觉知作用,你用意根观察觉迷,无非见闻觉知范围,佛性是如如不动的,觉迷与佛性了不相干,你将回光返照觉迷的念头,直下看去,无明窠臼一破,便可看见佛性,便知觉迷了不相干。”

僧问师:“我用功是将‘妙有真空,真空妙有’二句来用功,小乘人是落于有,二乘人是落空,我认为佛性说是有又是空,说是空亦是有,亦不能说是空,亦不能说是有,是非空非有的中道,这样合不合禅宗的道理?”师答云:“你这样用功,万劫不能见性,空有是见闻觉知脑筋的作用,你这样说法,是双关不究竟的话,好像老子恍兮惚兮,其中有精的道理一样,佛性是本来现成的,妙有真空,真空妙有,于本来佛性了不相干,你是见闻觉知空有作用为佛性,你将认妙有真空这一念,真下看去,无明窠臼一破,一切皆是佛性,无所谓妙有真空。”

僧问师:“我用功是照华严经中‘一切法不生,一切法不灭,若能如是解,诸佛常现前’的道理来用功,我认为宇宙万象皆有生有灭的,若将思想断了,则不生不灭,便是佛性,这样用功,合不合禅宗道理?”师答云:“华严经所说的话,是悟后的话,你若能见佛性,则诸佛怀我无别,古人说:‘非但我今独达了,河沙诸佛体皆同’,你那样子用功是错误的,思想断是佛,思想起了又是众生,便是有轮回,那样用功是错误的,你不要断念,起一念向不生灭的根源直下看去,无明窠臼一破,便见一切无非佛性,便是诸佛常现前了。”

僧问师:“楞严经说:‘若能转物即同如来’,我认为宇宙人生通通被物所转,所以有轮回生灭,生灭是从妄念来,你若能转妄念便能转万物,便是与如来一样,我现在用功就是将最初起的一念,时时觉醒,不让他迷昧,这样合不合禅宗的修行?”师答云:“若能转物,即同如来,这话是悟后的话,佛性的光明一照,将见闻觉知五蕴,六根十二处,十八界,二十五有,三十七助道品,种种起心动念,尘劳门,山河大地,宇宙万物,通通变为佛性了,经中才说,五蕴六尘皆是如来妙明真心,宇宙山河,皆是如来妙明真心,佛性才能转万物,一转便永久圆满,你的转物,乃是用脑筋去转,转了又转无有了期,不能见真如佛性,你可以转万物的念头,直下看去,无明窠臼一破,便见万物与如来无二无别。”

僧问师:“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便出苦论,我就是照这四句话来用功,贪欲是妄想断尽,便无贪欲,便可出苦轮了,我这样用功,合不合禅宗的道理?”师答云:“这四句话是小乘用功的法门,因为小乘人心中烦恼贪欲太多,所以佛告诉他先除贪欲,这是化城不是宝所,你将灭贪欲的念不要断他,直下看去,无明窠臼一破,看见佛性本体,便知佛性本来清净,无有贪欲的。行菩萨道,欲望想众生成佛,贪他众生离苦海,这是正贪欲,贪名贪利的贪欲是不正贪欲,明心见性后,佛性本体一转,贪欲亦是佛性,佛法中小乘与大乘差之丝毫,隔之千里的,要照大乘方法用功,才能达到宝所。”

月溪法师高卧处碑文

师讳心圆,号月溪,俗姓吴,其先浙江钱塘人,业滇,遂家昆明,三传至师。父子庄公,母陆圣德,生子五人,师最幼。师最幼。师弱而好书,圭璋秀发,习儒业于汪维寅先生。年十二,读兰亭集序,至“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句,慨然有解悟。问先生:“如何方能不死不生?”汪告曰:“儒言:未知生,焉知死?此要问佛学家。”旋问佛学家,告曰:“肉体有生有死,见闻觉知灵性,轮转六道,佛性如如不动,不死不生。假如未见佛性,佛性随见闻觉知,灵性轮转;如见佛性遍满虚空,见闻觉知灵性变为佛性。”问:“如何方法能见佛性?”佛学家不能答。授以四十二章金刚经,自是兼攻佛学,随肄学业于沪,尤专心老庄,濂洛关闽书,博综六经,遍参江浙名山梵刹,叩问诸大德,将佛学家告如何方法能明心见佛性,凡所答案,皆未圆满。时妙智尊宿,教看“念佛是谁”话头,究大智度论。年十九,决志出家,阐扬大法。父母幼为订婚,坚不娶,即于是岁礼本境静安和尚剃染、受具,甫出家,精进勇猛,于佛前烯左无名小二指,并剪胸肉掌大,炷四十八灯供佛,发三大愿。一:不贪美衣食,乐修苦行,永无退悔;二:遍究阅三藏一切经典,苦心参究;三:以所得悉讲演示导广利众生。师每日除看经外,诵佛号五千声,输诵华严、涅槃、楞严。有闲时,拜圆觉经为课。师公静公和尚苦曰:“如尔所修,在家亦可,何必出家?即非僧相,要修向上一着法门,才是出家本分大事。”教看“万法归一、一归何处”话头。随授“传灯录、五灯会元、指月录”。师看过,有些知,有些不知;师最喜临济语录,如何用功,还是渺茫。师后随悟参法师,学天台、贤首、慈恩诸宗教义,年二十二,遂遍莅众会,说法宣讲,听者如市。膺金陵之请,讲楞伽法会。师示众曰:“众生本来是佛,只因无明妄念,生死不能了脱,若能破一分无名妄念,即能证一分法身。无明妄念破尽,法身显露。”时法会中,有开明尊宿,问曰:“如无明妄念从外面来,与你不相干,又何必去断?如妄念从里边生出来的,此喻龙潭出水的水源,时时有水生出来的,断了又生,生了又断,无有了期,修行断妄念这个道理,实在不通!古人云:王道不外乎人情,佛法亦不外乎人情,妄念断是佛性,妄念起是众生;岂不是成佛亦不轮回?”再问曰:“法师未曾明心见性,经中无此语,此语是注解经典,说南朝北,拉东补西,颠倒是非,是否?”师答曰:“是不错。”师顶礼尊宿,并拳将佛学家告“如何方法方能明心见性”?尊宿告曰:“此语法师可去问牛首山献花岩、铁岩宗匠,他是悟后的人。”师星夜往参,问岩曰:“老和尚在此作什么?”岩告曰:“穿衣、吃饭、打眠、游山、玩水、”师对曰:“可惜你空过了!”岩告曰:“我可空过,你不可以学我空过,你若到那一片田地,亦可以学我空过。”师问曰:“如何是那一片田地?”岩竖一指。岩告曰:“否。是无始无明境界。”师问曰:“临济祖师说,是无明湛湛黑暗深坑,实可怖畏,是否?”岩告曰:“是。”师将佛学家告:“如何方法用功方能明心见性。”岩告曰:“汝不可断妄念,用眼根向不住有无黑暗深坑那里返看,行住坐卧不要间断,因缘时至,无明湛湛黑暗深坑,的一破,就可以晚心见性。”师听此言,如饮甘露。由此用功,日夜苦参,形容憔悴,瘦骨如柴。至某中夜,闻窗外风吹梧桐叶声,豁然证悟。时通身大汗,曰:“哦!原来原来,不青不白,亦不参禅,亦不念佛,亦无死生事大,亦无无常迅速。”信口说偈曰:“本来无佛无众生,世界未曾见一人,究竟了解是这个,自性还是自己生。”向窗外望,正是万里青无云,四更月在天。师数日后,再去问岩曰:“不求用功法门,只求老和尚印证。”岩举拐杖,作打捞。问师曰:“现溪未见黄梅,意旨如何?”师条曰:“老和尚要打人。”冉再问曰:“见后意旨如何?”师再答曰:“老和尚要打人。”岩点头。师将所悟,禀呈岩。告曰:“子证悟也,今代汝印证,汝可再将传灯录印证,汝大事毕矣。有缘讲经说法度生,无缘可随度日。”师将传灯录、指月录、王灯会元、华严经印证,一概了解,如家里人说家里话,师从今后,讲经依照华严经“佛性恒守,本性无有改变,始终不改。佛性无染、无乱、无碍、无厌,不受薰染。佛性不起妄念,妄念从见闻觉知灵性生起,除却止,作、任、灭四病,不断妄念。用一念破无始无明,见佛性”为主要。师讲经说法,皆从自性中发露出来,不看他人注解。师后应“川、湘、鄂、赣、皖、闽、陕、甘、京、沪、平、津、鲁、晋、豫、热、浙、杭、青、香、澳”诸讲筵数十年无虚日,讲经二百五十余会。讲经一种为一会。师性超然喜游,如游终南、太白、香山、华山、峨眉、九华、普陀、五台、泰山、嵩山、黄山、武当、茅山、莫山、劳山、恒山、罗浮山等,每游云霞深处,数月忘归,所到名山,必有诗对。师善弹七弦琴,游山必携琴随身。师节操高邈,度量出群,不应酬世法,性度弘伟,风监朗拔,虽宿儒英达,莫不服其深致。师之诗文,有云霞色,无烟火气。师年老竖一指,为众弟子说法曰:“来从遍满虚空来,迦叶佛、释迦佛;去从遍满虚空去,观世音,弥陀佛。古今诸佛在老僧指头上,不去不来。老僧亦在指头上,不去不来。汝等若能识取,便是汝等安身立命处!”说偈曰:讲经说法数十年,度生无生万万千;等待他日世缘尽,遍满虚空大自在!”师嘱弟子曰:“夫四大从因缘生者,有生必灭。自性本来无生,无生亦无灭,有生必灭者,预有归所,归所高卧处,择昆明南门外、杜家营村后、跑马山之阳,望昆明湖。师生未度剃染从,皈依弟子十六万余众。师教弟子修念佛法门,师座下悟道弟子八人,五台寂真、明净尊宿,北平李广权居士、上海周运法居士,余四人已先弃世。师着有“维摩经讲录、楞伽经讲录、圆觉经讲录、金刚经讲录、心经讲录”,流传北方。“佛教人生观、佛法问答录”,流传南方。及“大乘八宗修法”、“大乘绝对论”、“月溪语录”、“参禅修法”、“念佛修法”、“咏风堂琴课”。

中华民国六十年仲春既望日弟子智圆敬撰并书

QQ 微博 好友邮箱 随便看看 评论 纠错 更多

Hi 陌生人你好!


网友点赞推荐

注: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阿康仁波切,他是70年代伦敦桑耶寺的住持。第16世大宝法王在世时曾经给过我很多舍利,他对我总是有求必应。有一次,我向大宝法王提出了一个请求,我..

唐罽宾国三藏般若奉诏译尔时普贤菩萨摩诃萨,称叹如来胜功德已。告诸菩萨及善财言。善男子,如来功德,假使十方一切诸佛,经不可说不可说佛刹极微尘数劫,相续演说不可穷尽..

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全文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观世..

守拙的智慧:心头洞明,表面糊涂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抱朴守拙。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副痴呆愚顽的表情。这种人不张扬,不高人一等,平易近人,反而更易得众人的欢迎。社会..

一、何谓佛法融入生活也许很多人会认为,经常做义工,捐赠财物、献血、捐献器官等等,以及人天佛教所倡导的种种行为,就是佛法融入到生活当中的具体体现。虽然我们不能断然..

问:弟子的母亲三年前接触佛法,经常听您讲经开示,早课念佛背诵《阿弥陀经》,晚课也是一样,但几个月前突发心脏病往生。弟子赶回家时,母亲已经往生。我强忍悲痛将母亲送..

佛说阿弥陀经全文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众所知识:长老舍利弗、摩诃目犍连、摩诃迦..

伤肾损精的问题现在患颈腰椎病的人越来越多,是什么原因呢?中医认为,是肝肾亏损造成的,因为“肝主筋”,“肾主骨”。什么原因能造成肝肾亏损呢?当然,原因很多,但最主要..

关于更多文章

更多文章网为您提供最新的更多文章信息,让您快速了解更多文章的相关内容,感谢您分享转发更多文章。

南无阿弥陀佛

导航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