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野弘元:从部派佛教到大乘佛教


从部派佛教到大乘佛教

水野弘元

香光书乡编译组 译

阿毗达磨的研究过程中,信仰实践没落而成为“学问佛教”,

为回归佛教本来的立场,于是倡导大乘佛教,

其目标是以信仰实践为中心的真实佛法,根本在菩萨思想。

初期大乘的雏型—原始大乘

部派佛教之所以称为“小乘”,可说主要在于部派时代产生并发展出阿毗达磨论藏。当然并非无其他因素,如阿含经的属性变成为部派式的、层次较低的,规范僧伽的律藏也变得形式化等,而最能表现部派佛教特征的当属阿毗达磨论书。

在阿毗达磨的研究中,所谓十八部或二十部的部派都非常清楚地表明各自的立场,其中,也有以该部之教理特征为部派的名称。例如“说一切有部”主张“三世实有、法体恒有”,也就是一切法皆贯通三世而恒常实在;“经量部”主张应该以佛所说的阿含经为量(标准),反对“有部”认为究极真理在阿毗达磨的看法;“说假部”主张世间并不存在实体与实法,而认为所谓存在的都只是暂时施设的假法;“一说部”主张所有存在都只是言说的假名而无实体;“说出世部”认为世间的存在都只不过是假法,唯有出世间的存在,也就是超越世间的觉悟才是真实的。

部派佛教的教理就是如此繁琐而哲学化,而且出家“专业化”,对民众的信仰实践有害无益,于是兴起欲破除这些弊端、回归佛教根本宗教立场的运动,那就是大乘佛教。而初期大乘与部派佛教特征上的差异,大约如前章所介绍的六项(见本刊第 70 期,页 131)。

然而,依据近代的研究显示,在具有明确大乘特征的所谓初期大乘经典,如《般若》、《法华》、《华严》、《无量寿》等经出现以前,就已经存有大乘特征雏型的经典存在,有些学者称之为“原始大乘经典”,汉译经典中就残存若干此类经典。

“原始大乘”的说法

静谷正雄教授最先使用“原始大乘”一词,表示初期大乘以前未成熟的阶段,他在昭和四十九年(1974)发表《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初期大●●教?成立过程》)时,就以此词具体论述此阶段。至今东西方学术界尚未研究这项新论点,但一般认为从历史角度来看,是妥当的。

这些经典主要包含在中国后汉、三国时代(相当于西元二至三世纪)所译出的经典,其中并未出现初期大乘经中常见的大乘用语,未强调“般若波罗蜜”与“不可得空”,也未提到发菩提心这种菩萨特质与修行阶位的思想,并且未宣说书写、受持、读、诵、解说经典等功德。只是粗略地谈到佛舍利的供养、他方世界的弥陀佛及阿●佛的存在、成佛的理想、六波罗蜜的修行等。这些都一一显示出,尚未建立所谓“大乘”新思想明确概念的初期大乘阶段。

属于“原始大乘”阶段的经典包括《大无量寿经》等经典的原型—宣扬西方阿弥陀佛的《大阿弥陀经》(全名为《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宣扬东方阿●佛的《阿●佛国经》,以及宣说在佛前“忏悔”恶业、“随喜”善业、“劝请”佛说法等三大弘愿的《三品经》与《舍利弗悔过经》等,还有宣说在佛塔与佛前作礼忏、斋戒、布萨等仪式的经典。

总之,从原始大乘至初期大乘时代,产生新的大乘佛教运动,至于这是从出家的部派佛教中产生,或是由与部派无关的在家佛教运动中所带动,便不得而知了。但因为各部派文献中皆未谈及有关大乘之情事,因此似乎可以说,大乘并非从部派中所产生,而即使大乘运动是引发自部派,那么,在传统部派的文献中应该不会留下记载,因为被删省是理所当然的吧!

汉译《增一阿含经》出现大乘说

一般认为阿含经是部派文献,但汉译《增一阿含经》却出现大乘的语词与学说,可说是其中唯一的例外。该经自古以来相传是隶属大众部,但与现今为人所知的大众部论说,乃至其他任何部派的主张却都不一致。该经有许多本生与因缘譬喻故事,在一般阿含经中并未记载,它又收录大量类似巴利阿含经注释书阶段的新兴经典,这些故事内容有不少出现在其他部派阿含以后的文献中,也有许多在他处未见而为该经所独有。

该经中有不少与大乘有关的辞汇与思想,例如大乘、小乘、三乘、法身、他土他方佛、三耶三佛、如来(音译怛萨阿竭)、六度无极 [1](六波罗蜜)、“空”思想、大慈大悲、无上正真道、佛像、造像功德、造寺之福、经典书写功德、女人成佛等,这些都是大乘佛教之后才宣说的内容。从这些点看来,《增一阿含经》是各部阿含中最晚成立的,或许它并不属于特定的部派,而说不定是大乘行者为了教化民众所编辑而成。

在各大乘经典中,有不少名相、章句与教理学说,是源自阿含经与部派的教说,因此,这些大乘经典的作者必然通晓阿含经与部派的教理学说,相对地,缺乏阿含经与部派佛教知识的在家信众,绝对无法撰写出这些内容。或许是部派中,深谙部派佛教的缺点,又有能力的宗教师(法师)脱离部派,而倡导他们理想中的佛教吧!至于这些大乘行者来自何处、何种部派,就完全无法得知了。然而,同属初期大乘的诸多主张中,也有种种差别,有的宣说供养佛塔、诸佛遍满十方世界,有的宣讲般若波罗蜜“空”的理论等,因此它们产生的地区与部派应该也不相同。

初期大乘经典两大系统—信仰与理论

初期大乘经典可分为以信仰为中心的“念佛”,与重视理论的“般若”、“空”思想等两大类。前者宣扬的是念佛思想,内容包括佛的本愿、念佛、供养佛塔、造塔、转女成男、十善业、八斋戒、忏悔、随喜、劝请等。后者则以般若经中的理论为核心,内容有“空”思想、僧那僧涅 [2](被铠)、般若波罗蜜、萨婆若 [3](一切知)、修道阶位、无生法忍、一生补处,以及经典的书写、受持、读诵、解说等。两者共通之处有十方佛、授记思想、六波罗蜜、正定聚、不退转、回向思想等。又,初期大乘经典中也有将上述两种思想并用、折衷的。

大乘与部派的关系

明治时代以来的日本佛教学者,主张大乘佛教是从大众部发展而来,而非源自上座部,这可能因为他们是就佛教理论开展的面向来探讨的关系。最初玄奘大师的高徒—倡导法相宗的慈恩大师窥基(632-682),将大、小乘一切佛教总分为八宗;另外华严宗的贤首大师法藏(643-712),在这八宗之外再加二宗而成十宗,两者都是将佛教的教说由浅到深排列。兹将十宗略释如下:

一、我法俱有宗(主张“我”、“法”皆为实有):“犊子部”主张有“我”,认为“我”与“法”(五蕴、十二处、十八界等)都是实有的,因而被其他部派抨击为附佛外道。

二、法有我无宗(主张“法”为实有,而“我”非实有):否定“我”的存在,但主张“法”(一切法分为五位七十五法)遍三世而实有,是“一切有部”的主张。

三、法无去来宗(主张“法”只存于现在,过去与未来的“法”并非实有):对于“法”的存在与否,主张现在有体、过未无体(只有现在“法”有实体,过去、未来“法”无实体),是“大众部”其中一派的主张。

四、现通假实宗(主张现在“法”有假法,也有实法):不仅过去、未来的“法”非实有,现在诸法也不全是实法,其中还有假法,这是“经量部”与“说假部”的主张。

五、俗妄真实宗(主张世俗谛是虚妄法,唯有真谛才是实法):认为前者所说的实法中,凡夫的世俗法仍是虚妄,唯有圣者的真谛(第一义谛)之“法”才真实,此为大众部中“说出世部”的主张。

六、诸法但名宗(主张所有的存在都是假法,只是名字而已):凡圣一切法皆非实有,只是言说的名句而已,这属大众部中“一说部”的主张。

七、一切皆空宗:此属大乘中观派(三论宗)的主张,该宗以般若经为旨趣,认为五蕴等一切法皆空无自性。

八、真德不空宗:认为妙有的真实之德并非空无,这是“法相宗”(《唯识论》、《摄大乘论》等)与“法性宗”(《大乘起信论》等)的主张。特别是宣说具备常、乐、我、净真实之德的佛性与如来藏思想的“真如缘起说”,即属于此宗。

九、相想俱绝宗(以相、想皆泯为理想的主张):超越客观的认识对象(相)与主观的思惟概念(想),也就是以体验超越言亡虑绝(不可言说,也不可思议)的绝对境界为主的禅宗立场。

十、圆明俱德宗(以具备完全圆融无碍之德为宗旨):通达重重无尽的缘起,成就事事无碍、自由自在、交融互映的境地,是属于华严宗的立场。

十宗说

以上十宗说是华严宗所主张的,法相宗的八宗说则相当于十宗说的前八宗,但窥基在《法华玄赞》所提出的法相八宗说的七、八两者,与前述华严十宗的第七、第八有些出入。《法华玄赞》的第七是胜义皆空宗,推崇般若诸经与龙树的《中论》、《百论》等。第八为应理圆实宗,侧重《法华经》与无着等人所说的中道教法。尤其在第八宗方面,更凸显出华严宗与法相宗两者说法的差异。

这十宗的判教,显示佛教教义由低而高的渐次进展。其中上座部层次最低的是犊子部与说一切有部等的教法,而教法层次最高的则是批判说一切有部的经量部,进而是大众部各派。由逐渐趋近初期大乘“一切皆空”的论说来看,若说大乘佛教是从大众部发展而来,相当合理。那么,明治与大正时代研究大乘思想发展的学者们,主张大乘由大众部展开,应是基于这点吧!但正如后文所说,这类见解的结论,只是由哲学理论的角度来考察佛教而得,虽具有部分真实性,但缺乏具体资料作为佐证,也未将宗教中信仰实践该有的态度纳入考量,因此可说是纸上谈兵罢了!

大众部之于大乘说

主张大乘佛教是由大众部开展出来的近代学者方面,如前田慧云(1857-1930)《大乘佛教思想论》(《大●●教思想论》,页 309)、木村泰贤(1881-1930)《大乘佛教思想论》(《大●●教思想论》,页 53 [4])、望月信亨(1869-1948)《净土教起源及其开展》(《净土教?起原及●达》,页 17 [5])、宇井伯寿(1882-1963)《印度哲学史》(《印度哲●史》,页 161)等,他们提出的理由大抵如下:在八宗说与十宗说的前六宗皆属小乘部派的思想,其中大众部说又比上座部说更接近大乘,且向来被认为是大众部所属的汉译《增一阿含经》与其注释书《分别功德论》中,出现许多大乘思想。

其他如大众部倡导他方、他土的佛陀说,也就是除了我们所处的娑婆世界外,十方世界他方国土同时也有佛陀示现,采用此说才有大乘佛教的阿弥陀、阿●佛等他方佛的说法。而且一般认为般若思想出现在大众部十分兴盛的南印度(安得拉邦),早期的般若经便是使用此地俗语书写。这种种现象,呈显大众部与初期大乘的密切关系。

对此,近代的佛教学者,从各部派的经、律藏所描述的事实,与部派间的种种异说、游学印度的三藏法师在印度旅行的记述,和印度各地所发现与佛教有关的碑文,以及考古学资料等方面,进行实证研究,认为大乘佛教未必与大众部有密切的关系,倒是与上座部系有很深的渊源。

例如大乘的兴起与佛塔崇拜有关,而最重视佛塔的部派是上座部中的法藏部,又般若经、《华严经》中包含法藏部的阿含经与律藏的许多学说,而且传说法藏部除了经、律、论三藏之外还传有菩萨藏。由此可知,初期大乘或至少原始大乘应该与法藏部有相当的关系才是。

法藏部、佛塔信仰与大乘佛教

平川彰(1915-)教授主张的论点是:大乘佛教是由守护信奉佛塔的在家信徒所组成的菩萨教团发展而来。在宫本正尊(1893-1983)所编《大乘佛教成立史的研究》(《大●●教?成立史的研究》,页 447 以下)与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初期大●●教?研究》)等着作中,对此说法有详细的论述。后书中页 677 作出:“在部派佛教中,︹上座部系的︺法藏部可说最接近大乘”的结论,然而页 778 中却认为:“大乘佛教与佛塔信仰关系密切,但是很难认为它就是由部派佛教发展而来”,这样的论点已获得学界的认可。

承继此种说法,并加入考古学资料而予以论述的是静谷正雄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一书(页 25),其中记载着:“从佛塔教团的本来性格发展出在家属性、信仰上的性格,可说与初期大乘佛教关系最为密切。”

附带一提,隶属部派佛教中保守上座部的法藏部,其传承的圣典中,含摄着与大乘有关的菩萨藏。又,在法藏部的学说中,也有与般若经、《华严经》等初期大乘经典一致或类似的主张,如关于十二分教与十二头陀的说法。而且,初期大乘经将色界天分为二十一天或二十二天,此类说法也未见于法藏部以外的部派。一般部派是将色界分为十八天,即初禅至第四禅天各为三天,共十二天,另加上第四禅的五净居天与无想天等六种天,合为十八天。然而,在法藏部与《般若》、《华严》诸经中以初禅至第四禅天,各为四天共十六天,加上五净居天共为二十一天,再加无想天则为二十二天。

此外,各部派的律藏中,唯有法藏部《四分律》的戒条中,包含了二十六条有关佛塔与佛像的规定,而这些规定也未见于其他部派的律藏中。凡此种种,都显示出法藏部与佛塔崇拜的初期大乘有很深的关系吧!

但这不过是其中一例而已,到目前为止,由于资料缺乏,无法进行周密的研究。因此,大乘与部派的关系,尚未进入具体论述的阶段,且此时也无必要。总之,应可认为大乘运动是印度各地的部派,为匡正部派佛教的弊害与缺点,而直接、间接地发起的吧!还有不能忽略的是,在各部派的阿含经中,也蕴育着大乘思想与信仰的芽苗!

阿含经与大乘的关系

前章(见本刊第 70 期,页114-135)已揭橥阿含经中多处贯通大乘而属于高层次的教说,然而自原始佛教到部派佛教,也发展出通俗的业报说和与之相关的本生故事、菩萨思想,而这些教说与大乘佛教有很深的关系,应该详加探究。

如前所述,原始佛教是从高层次立场宣说观念性的教理学说,而到部派佛教则演变为陈述通俗、具体性的事实,如依因果业报而说三界轮回思想,与依胎生学而说十二缘起等。其实,以具体的事实来述说因果业报的新兴经典在部派以前就已出现,如以释尊前生为主的菩萨故事,或佛弟子们的前生故事等皆是。

一般将这些前生故事称为“譬喻”(avadAna),也可名为“英雄故事”,此即善因善果的因果业报故事,是说明现今伟大的人物不只是凭借当世努力就能作育而成,乃由于过去世种种善业的果报而成就。通常将佛弟子们的前生故事称为“譬喻”,而特别将释尊的前生故事称为“本生”(jAtaka),所谓“本生”意为“菩萨 [6] 的譬喻”。

本生故事的萌芽可见于阿含经与律藏之中,而后有多达五百则以上的故事所编成的“五百本生”,于是产生所谓“本生经”的文学形式。另在巴利《小部》中也有《譬喻经》(日译《南传》册 26-27;《汉译南传》册29-30),以韵文形式叙述将近六百则佛弟子前生的故事。

本生故事的经典

巴利《小部?本生经》五百四十七则故事,详细收录于《南传大藏经》共十二册的经书中(日译《南传》册 28-39;《汉译南传》册 31-42),又《小部?所行藏经》(日译《南传》册 41;《汉译南传》册 44)也有以韵文形式叙述的三十四则本生故事。汉译佛典中的本生故事,虽不像巴利藏那样多,但在《生经》[7] 与《六度集经》中仍有数十则故事,而在《杂宝藏经》中也有譬喻与本生故事。

梵文方面,则有后世集成三十四则故事的《本生鬘论》(JAtakamAla)。早在西元前二至一世纪前后,就有相当多的本生故事雕刻于巴呼特(Bharhut)与桑奇(Sanchi)等地的佛舍利塔周围的石栏楯上,可知本生故事自古以来就极为有名。

以佛弟子等的前生与训诫故事为题材的譬喻经典,除了巴利本的《譬喻经》之外,汉译与梵文典籍中也有种种的譬喻经,且似乎一直到后世都还持续地编纂着。本生与譬喻的故事,有些是佛教特有的,有些则是佛教以前就流传于印度的史话、寓言、童话、民间故事等,也有部分与印度教或耆那教共通。当中也有从印度经由阿拉伯传至欧洲而编入伊索寓言的,这或许与佛传及菩萨传曾流传到基督教有关吧!

过去佛与菩萨的修行

还有,巴利《小部?佛种姓经》(日译《南传》册 41;《汉译南传》册 44)叙述过去二十五佛与二十八佛的事迹,同时也谈及为完成佛道,身居候补佛位的菩萨,必须历经三阿僧只百大劫或四僧只百千劫的漫长时间修学。所以,释迦佛过去修学菩萨道时,曾亲近、礼拜、受教于数百千万的过去佛,并曾接受将来必定成佛的预言(授记)。《佛种姓经》中所述的以上种种,共同阐扬于各部派间,那些过去佛的故事也流传于各部派间,大乘佛教并受其影响。

具体叙述因果业报说的,除了前述“本生”与“譬喻”之外,在巴利《小部》中还有《天宫事》与《饿鬼事》,此两者均以韵文作略述。《天宫事》(日译《南传》册 24;《汉译南传》册 27)有八十五则故事,是述说前世累积布施持戒等善业的人,今世会出生于天界,享受种种福德。反之,《饿鬼事》(日译《南传》册 25;《汉译南传》册 28)的五十余则饿鬼故事,则描述前世不断造作悭贪等恶业,今世才会投胎于饿鬼界,遭受因饥渴而引生的种种苦恼。据说神通第一的目犍连,以神通力游历上自天界下至地狱、饿鬼等世界,因而述说善恶趣有情众生的各种相状。

然而,有关释尊教说的“法”,称为“九分教”与“十二分教”,也就是有九种或十二种的教说。其中有些项目关系到因果业报或与大乘佛教有关,前述“本生”与“譬喻”就包含在“十二分教”中,又“十二分教”中的“授记”与“方广”也与大乘有关连。虽然“授记”(又称受记、记别)本来并无一定的含义,但后世因取从佛处得到将来必定成佛的预言之意,所以便视其与菩萨修行有关。“方广”正是“大乘”之意,原来巴利语称之为“毗佛略”,并无“大乘”之意,但该语后来转化为“方等”或“方广”之意,后世因而视其为“大乘”的同义语了。

大乘的同义词—“授记”与“方广”

授记(vyAkaraNa)原来是“记说”之意,指佛陀因弟子们的请法,而给予详细的解说。因为该语多运用于佛陀叙述弟子们死后的命运,后来集为“记别”或“授记”,因而演变为佛对弟子们未来成佛的预言,而大乘佛教也采用了“授记”一词(授予记别或接受记别)。

其次,“方广”在巴利语称为“毗佛略”(vedalla),两者的意思、内容并不相同。“毗佛略”的原意是对教理等反覆进行问答,意味着问答内容逐渐深化,是问答体的经典。《中部》传承了大小毗佛略经,其他部派则称它为“方广”(vaipulya),而转变为“广说甚深法义的经典”之意。在大乘佛教中,“方广”为“大乘”之意,也称为“方等”(vaitulya)。从词态变化上来看,可能是vedalla 转化为 vetulla (即 vaitulya 方等),再转化为 vepulla (即 vaipulta 方广)的吧!

换言之,释尊说法的“十二分教”中,涵盖了与大乘有关的本生、授记、方广等项目,这些项目早在部派以前的原始佛教就已萌芽,且各部派承传本生故事与授记说等与菩萨相关的经典,大乘说很有可能即因此而展开。

正如大乘佛教又称为“菩萨乘”,大乘成立与发展的最大要素是菩萨思想。一般认为与菩萨修行有关的“波罗蜜”与“授记说”等,由于各部派皆有传承,所以并无必要追究大乘菩萨思想是由哪个特定部派开始倡导。总之,大乘佛教运动在西元前后兴起后,便如燎原之火,扩及印度各地。

而且,即使同属大乘经典,如《般若经》、《华严经》、《法华经》、《无量寿经》等,也都各有其独特的教理学说,因此可推想这些经典是由不同地区、立场的人士所编纂,并各自历经漫长的历史演变而成立的。因此,同属最早期的大乘经典,在般若诸经中,《小品般若》与《大品般若》是同系统,而《金刚般若》就多少与此两者有些不同。虽然三部经在思想方面几乎相同,但其中的用词却不相同,如前两者经常出现“五蕴皆空”、“一切皆空”的“空”字,《金刚经》却完全不用。

般若经典的成立

现存的般若诸经中成立最早的是小品系的《八千颂般若》(同本异译有《道行般若经》、《大明度经》、《小品般若经》等),其中《道行般若经》已在二世纪后叶译成汉文。其次古老的是大品系的《二万五千颂般若》(相当于《放光般若经》、《光赞经》、《大品般若经》),其中《放光般若》在三世纪末汉译出来。而《金刚般若经》也成立得很早,与《小品般若经》、《大品般若经》同时于五世纪初由鸠摩罗什汉译完成。大乘初期以阐发般若思想为主,以上三种经均属此时期的经典,关于《金刚经》与另两部经典成立的先后,学界虽有异说,但一般认为《大品般若》、《小品般若》成立最早,其中又以《小品》为先,继之为《大品》。

《大品》、《小品》与《金刚经》的形式有所不同。传说前两部经是佛在灵鹫山的开示,而《金刚经》则宣说于只园精舍。另外,前两部经常见“空”字,《金刚经》则完全无“空”字,而多用“无”、“非”等字。至于比较《大品》与《小品》,《大品》中频频出现“空”字,较早的《小品》中,“空”字的用法则尚未十分固定。由这点看来,或许完全无“空”字的《金刚经》最为古老也说不定,但因为《金刚经》在形式上相当完备,所以一般认为其较晚成立,也有可能是与前两部经分属不同地区与系统吧!

同样地,《无量寿经》的立场与般若经、《华严经》有相当大的差异,《法华经》也不像般若经、《华严经》那般运用很多专门的学术用语,而是以任何人都容易理解、通俗浅近的表达方式来宣说教法。此外,同样是《华严经》,其中也包含一些成立的时代、场所、学说都不同的经典,虽然这不是现在要探究的问题,然而不可否认地,中期大乘诸经典也有种种不同的学说与主张,且其成立的地区与系统更是加倍复杂。一般认为这是由于印度不像中国将大、小乘的汉译佛典整理、汇集成《大藏经》,而是完全未整体性地汇整大乘经典以编辑成书之故。

其他大乘经典的特色

《无量寿经》宣说依念佛往生净土,凭借阿弥陀佛愿力的加持,而达到正定聚的圣位。与理论相较起来,此经更重视信仰实践。

《华严经》的内容以菩萨的修行为中心,宣说菩萨的悟境,而菩萨超越二乘与凡夫,其意境极高,所以是一部解析种种专门性理论与学说,又包含种种修学法门,且内容繁复的经典。其中主要的章节有以理论解说菩萨十地阶位的《华严经?十地品》(别译本为《十地经》),也有具体叙述善财童子求道故事的《华严经?入法界品》。或许这两品小经最初成立的地点不同,如《十地经》可能成立于西北印度,而〈入法界品〉则以南印度为中心。

其次,《法华经》综合大乘各种的说法,经中避免使用专门性语词,而代之以平易的日常用语,甚至大量运用因缘、譬喻等故事,因而深富趣味。该经试图融合统一原始佛教以来的佛法,成为所谓“一乘 [8] 教”的纯粹践行佛教,因此包含佛教的实践修道,是既通俗又圆融的教法。从客观上来看,该经自许“诸大乘经之王”应该是当之无愧吧!

大乘佛教的特色

如本书(编按:《佛教的真髓》)不断提及的,释尊的佛教是为圆满人格的广义“人间学”,也就是不仅要成就个人,更以社会全体迈向理想国土为目的的教法。因此,他宣讲佛教的信仰与实践,经常以社会人生“如何存在”、“应如何存在”为课题。

可是从原始佛教演变到部派佛教,在阿毗达磨的研究过程中,信仰实践的层面没落而成为“学问佛教”,因此失去宗教性,为回归佛教本来的立场,于是倡导大乘佛教。如此,大乘佛教的目标可说是以信仰实践为中心的真实佛法,其根本在于菩萨思想,这点从上节说明“大乘”又称“菩萨乘”中可以看出。

因为菩萨是补位佛陀的修行者,迥异于声闻与缘觉的悟境,而要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以成佛为目的。要成就菩萨,必须发起无上菩提心,累世修学六波罗蜜等。

本生故事具体叙述菩萨的修行,在部派佛教中也已有种种与菩萨相关的论述,大乘承袭这些论点,又开展出菩萨思想。

又,部派时代大众部中,有一派主张“多佛思想”(意即十方世界中,有很多佛国土且同时有许多佛出世),大乘佛教受此影响,也宣说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东方欢喜世界的阿●佛等他方国土诸佛。另外,还产生与他方佛有关,专念“阿弥陀佛”等的念佛思想。

念佛思想与原始佛教中在家信仰的“六念说”有关,“六念”是指念佛、念法、念僧、念施、念戒、念天,前三者是表示对佛、法、僧三宝的归依,后三者是藉布施与持戒的善行,愿求来世生天。

“六念”是希求出生天界,属于轮回、有漏善福的在家信仰,而大乘的念佛则是发愿脱离轮回,希求往生无漏净土,两者间有所差异。亦即六念是祈求世俗福报,大乘念佛则以正觉的境界为理想。

其次,关于菩萨思想,部派佛教中所说的菩萨性格尚未确定,而初期大乘的菩萨,则与念佛往生的情形相同,确定是达到觉悟境界的人。例如《华严经》述及“初发心时便成正觉”(菩萨在初发菩提心的当下,就已得自觉的觉悟),可知菩萨从初发心的起点开始,就已经立于自觉的觉悟境界了。如此即是指大乘佛教的菩萨并非凡夫菩萨,而是在初发心的同时,便是圣位菩萨了。

而且菩萨的修行称为“波罗蜜”,所谓“波罗蜜”是究竟、圆满的意思,所以“般若波罗蜜”是指最高、最彻底觉悟的智慧,与凡夫有漏的智慧不同,汉译通常将“波罗蜜”译为“到彼岸”(到达觉悟的彼岸),意指脱离凡夫的此岸,到达觉悟的彼岸。因此,与前说“波罗蜜”为最高、最彻底的觉悟意思相符。此外,布施波罗蜜与持戒波罗蜜也意味着究竟圆满的无漏布施与持戒,并非原始佛教“六念”中所说有漏凡夫的布施与持戒。

如此说来,在大乘佛教中,菩萨从初发菩提心迈向波罗蜜修行的出发点开始,便立于自觉的觉悟境界,这与部派佛教的阿毗达磨中,以世俗凡夫的立场为主来论究,有着天壤之别。这是将部派佛教视为小乘(劣乘),而菩萨乘为大乘(胜乘)的理由。

如前所述,释尊在理论方面宣说四谛与缘起的道理,让众生远尘离垢,证法眼净;在信仰方面依“四不坏净”,使众生归依佛、法、僧三宝,并奉持殊胜的戒法,而确立其对三宝的正信与对戒法的坚定,藉着这两个面向将所有人引导至觉悟的境地。同样地,大乘佛教不论是理论层面上,依诸法实相的般若波罗蜜,或信仰层面的念佛思想上,两者都在菩萨修道之初发菩提心时,就以觉悟的境界为终极目标,这就是初期大乘佛教的特色。

【译注】

[1]“六度无极”即六波罗蜜。“波罗蜜”旧译作“度”,因菩萨六度的行法无穷无极,故又称“度无极”。

[2]“僧那”旧译为弘誓、大誓,“僧涅”译为自誓,俱指菩萨的四弘誓。另据《玄应音义》记载,“僧那僧涅”应为“摩诃僧那僧涅陀”,旧译“摩诃”为大;“僧那”为铠,乃比喻四弘誓之语;“僧涅”为着或庄严。故“僧那僧涅”为“着大铠”之义,即《大品经》中所谓“大誓庄严”。

[3]“萨婆若”指如实证得一切智慧的觉者,是佛的别称,与“一切智人”、“一切智藏”同义。

[4] 演培法师译,《大乘佛教思想论》(台北市:天华,1991),页 42。

[5] 释印海译,《净土教起源及其开展》(美国加州:法印寺,1994),页 20。

[6] 从历史上看,“菩萨”这名称最先是释迦牟尼佛在成道前所专用的称呼,也是原始佛教到部派佛教时代,早期佛弟子对释迦牟尼佛的称呼。过去世的释尊、佛的前生也称“菩萨”,此处即是此意。

[7]《生经》是汉译经典十二部经中,属本生经者,其他尚有《六度集经》、《杂宝藏经》、《譬喻经》、《贤愚经》、《撰集百缘经》、《菩萨本行经》、《菩萨本缘经》、《菩萨本生鬘论》等。

[8]“一乘”系与“三乘”相对的教法,“一乘教”是令一切众生悉成佛果的教法。《法华经》的“一乘”说,主张“一乘真实、三乘方便”。“三乘”教法谓众生在修习佛法时,有声闻、缘觉、菩萨等三种差别,而“一乘”教法则主张小乘的声闻、缘觉教法最终将与菩萨乘的行者相同,都将成佛。因为声闻乘与缘觉乘的教法只是一种权巧方便,并非佛陀的本怀,而以成佛为最终归趣的“一乘”教法,才是佛陀弘法的真正意趣所在。

编者按:本文为水野弘元着《佛教的真髓》一书之第十一章,文中明体字为其发表于《大*轮》杂志之原文,仿宋体字为结集成书后的补述内容。本书中译本将由香光书乡出版社出版。

QQ 微博 好友邮箱 随便看看 评论 纠错 更多

Hi 陌生人你好!


网友点赞推荐

地藏经解释忉利天宫神通品第一(解)佛在忉利天的天宫里,显起神通来,召集会众。这是本经的第一品。品是经文段落的名称。(释)在我们的头上,第一重是四天王天,在须弥山的半..

八关斋戒为了方便在家学佛的人,可以自己在佛前自受,日期就是居士菩萨戒上说的每个月的六斋日,即是农历的初八、十四、十五、二十三、二十九、三十这六天。当然实在自己有..

华严经简介《华严经》全称为《大方广佛华严经》。所谓“大”是包含的意思;“方”是仪轨的意思;“广”是周遍的意思;“华”是成就佛果的意思;“严”是开演因位,严饰佛果..

佛说疗痔病经唐(táng)三(sān)藏(zàng)法(fǎ)师(shī)义(yì)净(jìng)译(yì)如(rú)是(shì)我(wǒ)闻(wén),一(yī)时(shí)薄(bó)伽(qié)梵(fàn)在(zài)王(wán..

观世音菩萨普门品》全文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观世..

佛说阿弥陀经全文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众所知识:长老舍利弗、摩诃目犍连、摩诃迦..

回向可以分两个内容,先念通用的回向偈,然后再单独回向,具体内容如下:1、普遍回向: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

佛法里面讲病有三种原因。第一种是生理的病,包括你的饮食,古人常讲「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所以口是祸福之门。天气变化,我们衣著不小心,这些都是生理病的来源。第二种..

问:请益法师,如何理解六根就是一根一心,把心贴在一心上,就用根了不用识了这句话?反闻闻自性有没有修持的具体方法?那么眼耳鼻舌身歇止,自心念佛,自性闻之,或只着意..

六度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这是在戒、定、慧三学之外,加布施、忍辱、精进,合称六度,亦称六波罗蜜。波罗蜜是梵语,意为到彼岸.渡河的人,须乘舟筏横越中流,..

关于更多文章

更多文章网为您提供最新的更多文章信息,让您快速了解更多文章的相关内容,感谢您分享转发更多文章。

南无阿弥陀佛

导航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