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烟灰缸里的父爱,我要用发菩提心来报答
在我大约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出了一趟远门,去漳州。当然现在看来算不上远,就两三个小时的车程。那时,父亲还是出公差,去为生产队买一头耕牛。回来后父亲告诉我们一个出外时听来的传说:有人要花重金向某家人买一把祖传的茶壶,好说歹说,这家人终于同意卖了,并把壶洗刷干净端给他。可是,买壶的人却不买了。原来,买壶的人就是冲着那满满厚厚的茶垢而买,因为只要往里冲开水,不放茶叶也有茶香。
依稀记得,好长一段时间,父亲逢人便讲这个传说,说得津津有味,充满悬念。我常在父亲左右,听了很多遍,也听得津津有味。那时,我一点也没嫌弃父亲啰嗦。
那趟出门,父亲还买回一个三角形的烟灰缸,鲜绿鲜绿的,颜色特别抢眼。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物质相当匮乏,偏远山村的孩子,能见到的工业用品实在太少。
其实那也就是薄薄的铝片漆上颜色,但那时我对它爱不释手,夸张一点说,简直把它当精神支柱。那个年代,农民哪用得着什么烟灰缸,烟灰随便弹,烟蒂随意扔。现在想来,父亲买它,应该也就是在给我买件玩具。父亲表达疼爱我的方式,笨笨的,拙拙的。
总之父亲的那趟远门,给我打开了了解外面世界的一个小窗,温润了我贫瘠的精神生活。
父亲疼爱我,他四十几岁了才有我这么个亲生孩子,尽其所能,常常把我驮在肩头上,时不时就到河里去撒网,抓鱼给我吃,有空便骑自行车送我上学。小时候,我既贪父亲对我的种种呵护,又怕小伙伴们取笑。那时,每家都孩子一大串,六、七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当父母亲的小帮手做点家务了,只有吃奶的婴儿才被抱着驮着。
随着年岁和学识的增长,我开始嫌弃父亲老土,没文化,跟不上时代;嫌他爱赌博,嫌他话多唠叨,嫌他……
后来,我有了孩子,很自然地把父亲爱我的这一套拿来爱我的孩子,我以为那就是最好的报恩,因为爱得到了传承。我在街上寻找卖穿山甲的猎人,只为了买点肉炖汤,给孩子的皮肤解毒。冰箱也总是满满的,那都是下乡时,从农村买回来的鸡鸭鱼肉,因为农家养的比饲料养的品质高、口感好。
父亲刚去世的那一年,我三天两头梦见他,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孝心,因为我舍不得他离开,一直在思念他。
父亲去世了,我仍然这么边嫌弃、边奉养着日益年老的母亲。
直到进入三级修学,学到《道次第》,我终于认清了父辈、我辈、儿辈、世世代代,就这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在轮回中传递着无明我执的接力棒。
如今,我幡然醒悟了,我皈依三宝了,我依止善知识了,我有大福报。可是,父亲母亲,我要到哪里去寻找你们,让佛法的明灯照亮你们?你们是冒着造各种恶业的险,来成就我的暇满人身,你们为我示现老土无知,激发我思索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人生,激发我不断寻求生命的终极意义,激发我不断探索真正的精神家园。
如今你们在哪里受苦受难?你们何时才能和我一样,拥有暇满人身?母亲去世那年,我虽修学佛法还不到一年,但我已经知道为她做临终助念,知道祈求三宝为她超度,知道为她放生念经积累功德,心里尚有些许安慰。
而父亲去世得早,我什么善行功德都没为他做。父亲养育我的深恩,我一毫一毛也没有报答。父亲去世那年,我反复梦见父亲,何尝不是父亲托梦给我,在另一个世界呼唤我去救拔他出离苦海?我是何等的无知、无明?
现在我深知,轮回路苦,轮回路险。父亲啊,你一定是在这条路上煎熬着,我唯有发菩提心,方能救你出苦海。
今早回向,我观想着,我座上听闻正法的过程,你们也都参与了,都听到了,都明白了。
可是这还不够啊,正念必须时时有,刻刻有,念念相续。我自己都还做不到啊,何况你们?
那个绿色烟灰缸早已消失在半个世纪前的岁月里,可它承载的父爱却一直在我的心念中。绿色烟灰缸里装着的,是父亲笨拙质朴的真爱,父亲的爱在我心里是相续的,不可磨灭的。
可见啊,我是有念念相续的能力的,我应当要有信心。
装在那个绿色烟灰缸里的父爱,我应用正法把它置换为感恩心,置换为度父母、度所有有恩于我的众生的愿心,我应把烟灰缸里的小爱,置换为利益一切有情的菩提心,尽虚空遍法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