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焕忠博士:十不二门的生态意蕴(一)
十不二门的生态意蕴(一)
作者:韩焕忠
现在人类的活动无论从深度还是广度上都远远超过以往的任何时期,即便在浩瀚的太空和缥缈的月球,也都出现过人类的身影。人们以万能的科学为工具,移山填海,上天入地,使自己的意愿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实现,但随之而来的是人口膨胀、资源短缺、环境污染、物种灭绝、气温升高、基因变异、怪病频发,人类忽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在一种灾难临界危机意识中,人们开始怀念人与地球万物和谐如一的生存状态。佛教对人类的生存状态与终极归趣有着非常好的揭示,在现代语境中经过创造性的转化和解读之后,可以为现代人类所追求的生态平衡提供丰富的价值理念上的支持。这在中国佛教的经典文献、天台宗九祖荆溪湛然所撰的《十不二门》中有着集中的体现。[1]
1.色心不二门。佛教所说的“色”,大致相当于我们今天物理学上所谓的物质;佛教所说的“心”,包括一切心理活动和精神现象。佛教认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虽然形态各异,纷繁复杂,但总不出色、心二法。所以《大智度论》说:“一切诸法中,但有名与色,更无有一法,出于名色者。”就常情而言,色是色,心是心,一为物质现象,一为精神活动,二者截然不同。但从天台宗圆教极唱来看,心即是色,色即是心,心外无色,色外无心。三千世间,总摄于凡夫一念,故称心外无法;一尘之微,亦圆满具足世间诸法,也可以说是法外无心。因此色心二法是一种互具互摄的关系,天台宗称之为色心不二门。这一门向我们揭示了生态环境与精神世界的一致性:人们内心之中的许多失衡,其实就是生态环境失衡的一种主观反映;人类要获得精神世界的平衡、愉悦,就必须努力营造生态上的平衡。
2.内外不二门。色心不二门启示我们生态平衡是人们精神平衡的基本条件,有些人却不以为然,以外外界无论如何汹涌,自己都能心如止水明镜一般。事实上有这种可能吗?芸芸众生,上至诸佛菩萨,下至飞禽走兽,以及山河大地、草木城郭,房舍街巷,皆为主体自我身外之境,佛教称之为“外”;主体自我的全部精神世界,佛教称之为“内”。天台宗认为,无论是外境还是内心,都具足在人的一念心中,因此主张内外不二。就常情而论,内外有别。我们也应尽可能的保持心境平静,但却不能过分强调外境内心之间的界限。试想,如果一个人对外界的苦乐忧喜一概无动于衷的话,那么此人极可能具有一副残民自逞的铁石心肠。在关爱生态平衡方面,任何人都不应该有所例外,因为他不可能生活在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真空之中,他一方面是外境的产物,另一方面也在通过自己的智能和行为塑造和影响着外境的存在和发展。
3.修性不二门。“修”,是指在一定条件下,为了一定的目的,人为实施的一切事为造作; “性”,是指事物内在的永恒不变的本质规定性。事物的本性是人们进行修造事为的全部依据,即“全性起修”;因此主张一切修行事为都应该依据事物的本性进行,不能违背事物的本性,即“全修在性”,天台宗称此为“修性不二”。由此我们想到,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一切活动,都应该遵循自然的性质,如此才可以保持生态平衡。但事实上是,人类太多地改变了事物的本性,如给原本是草食的动物喂养肉食饲料以促其生长,让风马牛不相及的物种杂交从而制造出一些繁殖能力极强、体型硕大的新异物种……人类如此大量的违反事物本性,生态平衡又怎能不被破坏呢?由此也告诉我们,科学的发展不能仅仅追求经济的利益,还必须具有人文的关切,否则将可能走上反人类的歧途。
4.因果不二门。因果可以说是佛教信众最重要的信仰内容。因能办果,果必有因,因此,佛教也将行因得果视为事物之间最重要的一种关系。天台宗还认为,佛教所说的“因”即从迷而言,“果”乃就悟而说。在天台宗看来,始从人、天,终至等觉,皆名为因;唯佛妙觉,独称为果。十界迷悟虽殊,实相始终理一,故名“因果不二”。我们今天如何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是行因;而将来的生态是否平衡,则是由此而来的必然结果。因此,对我们今天从事的一切活动,都应放在宏大而长远的生态背景之中进行考量。特别是那些有着各种决策权的人们更应该明白,不要认为生态失衡的恶果只是在遥不可期的身后,它实际上就在你们今天的起心动念之中。
5.染净不二门。天台宗认为无明之与法性,体本不二,迷悟不同,用乃有殊。迷则以在缠心变造诸法,念念住着,名之为染。悟则以离障心应赴众缘,念念舍离,名之为净。染净不殊,故名不二。人类是大自然的产物,人类的出现并不必然地预示着对自然的污染和对生态的破坏。当人类活动还很微弱的时候,大自然具有一种自我净化的能力。随着工业化的深入开展,人类逐渐脱离了自然状态。同样是开发,这时候人类活动的动机,是为了生存(净)还是为了利润(染),就变得极为关键。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正是人们未能认识到自身的活动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过分看重了数字所代表的经济利润,在无穷贪欲的驱使下,对地球展开的毫无节制的掠夺式开采,导致了现在的生态危机。
注释:
[1]《十不二门》,1卷,天台九祖、唐代荆溪湛然(711-782)大师撰,原文本为《法华玄义释签》卷十四的一部分(《大正藏》第33册第918页),湛然圆寂后,其弟子道邃为方便学徒研究,特从《法华玄义释签》中摘出单行(见《大正藏》第46册第702页)。本文牒引,即据此文,故而行文之中不再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