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正视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
微信刚开始流行时,我就活在微信朋友圈里。那个大大的、张扬的“我”,是自己的骄傲。从佛教的角度来说,就是我慢。朋友圈里处处写着我的优越感和重要感,而与此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在实际家庭生活中,我觉得自己恰恰是属于缺乏重视的一个存在。也许,我是借微信朋友圈找到一种心理平衡吧。
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乐天派,我很快乐。但在内心深处,我知道自己并不快乐。但是又觉得,快乐时是真快乐啊!你瞧,人就是这么一个矛盾体。其实,反过来也恰恰证明,我并不真正了解自己。所谓的知道,仅仅是知道而已,知道有这么个理,有这么个存在。但于我自己而言,真正去看到和感受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有啥好想的。从该来的地方来,到该去的地方去,一生有定论。我一直纳闷,佛教或哲学家们把它作为终极问题来研究和探讨,是否有意义?但是在看到我最好的闺蜜,和我自己的父亲离世前的那副模样,我突然不这样认为了。
最好的闺蜜和我的父亲都是因癌症去世的。癌痛的折磨,导致他们到最后都脱了形,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认不出他们来。我看到的就是活生生的地狱生活,他们活着,就像在炼狱中苦苦地受折磨。吃不下东西,连水都无法下咽;口不能言,粗大的骨架外面只包了一层干枯、没有任何光泽的皮,皱皱地耷拉着。闺蜜很坚强,愣是没有哭喊叫嚷,最后哼哼唧唧,直到悄无声息。父亲则叫了几天几夜,但是没有人能听懂一个字。
这样的离世,身心都是在不安中的。带着这样的身心离开,你说会去哪里?
但促成我最终改变看法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天走在大街上,一个陌生人迎面走来,她突然看着我说:“你是不是陈**(我母亲的姓名)的女儿?”“活脱脱一个模样!”
真的吗?我已经努力不活成我母亲的样子了。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不要像我母亲那样活着,我不像她!
那人还补了一句,“和你外婆也像,你们三代人都像!”
那天我专门去看了外婆,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佝偻着身体,手脚还算麻利地走路。
我,妈妈,外婆……我一直想否认,但事实就是我正在向她们走去,变成她们的样子。终有一天我会老去,也会死去。
就在那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没有必要沾沾自喜于自己年轻的模样,没有必要为自己当下健康的身体而感到骄傲。我除了感恩和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再无其他。
我以前觉得没有必要去想,其实是我一直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只是觉得自己还年轻,没有必要去想这些而已。但我最终要面对,无法逃避。我突然发现,如果我一直不去正视,当死亡来临时,我是没有自信的。
尤其是母亲,在父亲离世后的大半年里,大门不出,把自己整个幽闭起来,经常以泪洗面,也经常自我暗示——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幸福可言。现在,每当身体疼痛难安,她都会说,这个身体什么时候可以好起来?别人怎么都好好的,我就这么不顶用呢?我看到她对自己、对自己身体的不接受,对生老病死产生的恐惧和不安……障碍她的,其实就是这些情绪,这些念头。可是,她所接受的教育,她所经历的,她的认知等导致她是看不到这些的,更是无力改变这一切。
我无法不去正视生老病死,我必须要去思考这个终极问题!
越来越清楚地看到,我对自己的认识,还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佛陀在几千年前就说,众生皆有佛性。我相信!所以我还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重新认识自己,以般若智慧来观照自心,拨开重重迷雾,见到那个清净的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去更多地看到他人,理解他人,接纳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