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心灵的第三种境界,也是宗教的境界
西陵下先生说得好,法师诗词的一向特性是意境高雅,流转天然,不必僻事,人人可懂。李叔同诗词的最大特征是空灵、含糊。法师在谈到自个的人生感悟时,屡次说到空灵二字,他所说的空灵是指心境的喧嚣平平和身心的轻松快乐。那么作为美学意义上的空灵即是空寂和灵动。空是静,灵是动,空灵,是不可捉摸、变幻无量的意思。空灵本是佛语,经过神禅诗而引入诗论的,传统诗论讲的是含糊。所谓含糊,即是含糊不清、不可捉摸之意也。含糊诗的意境不十分清楚,诗意不十清楚确,如同隔雾看花,看似美,然不知其所以美,给人以扑朔迷雾,恍兮惚兮的感受。空灵即是含糊,含糊即是空灵,皆婉转也。诗贵婉转,重意在言外,重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意隐不露,似实而虚。诗要讲究诗意和诗的地步,诗贵意境崇高,尤贵意境之动态,有改变,才华见诗之波澜。法师的许多诗词的特性也是如此。
法师从小读《心经》和《金刚经》,受佛教空灵思想的影响很深。《金刚经》中悉数有为法、如空中阁楼,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偈颂,深深地扎在他的脑海中。法师在说明《心经》中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说:不异:粗淡色与空互较不异,仍是二事;即是:深密色也空相即。空依色,色依空,非空非色,非色非空,乃是一事。空是什么意义呢?缘由和合而成,没有真实的不变体,叫空。悉数皆空,即是依这个缘由所生的意义而说的,所以佛说悉数皆空,一起即说悉数缘由皆有,不但要体悟悉数皆空,还要知道有因有果,有善有恶。学佛的,要从离恶行善,转迷启悟的学程中去证得空性,即空即有,二谛圆融。空色二谛圆融,色中有空,空中有色,相即相入,此乃空灵地步之道理也。诗之意境,非有非无、以虚显实,以隐而显,以少寓多。意境赋予诗词以婉转美,它使诗歌以蕴藉深重、包容宏富,情韵隽永,余味无量的内在审美特性与以少总多,灵动洒脱,变幻多姿,空灵秀美的外在美。弘一法师首要寻求的心境的空灵,认为只需心的空灵,才华得到欢欣和快乐,所以他自觉地把佛教空色圆融的理论用诗词发明,发明出空灵的地步,进一步从诗的空灵地步中获得心灵的欢欣和快乐。
第一,以含糊之意境而显其空灵之地步。法师的诗词浓艳、闲静、婉转、柔美、婉转、含糊,以显空灵高雅之地步。如在《醉时》、《春风》、《昨晚》、《隋堤柳》、《如梦》、《帘衣》、《咏菊》、《早秋》、《冬》等诗中,都充溢着含糊空灵之美。下面,咱们着重分析《送别》一词: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凋零。一觚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此词是为送别他的天涯五友许幻园而写的,写得悲惨、哀深、情真,并且有含糊、空灵的意境。长亭、古道、芳草,皆为送别、别离的意象。柳永在分隔词《雨霖铃寒蝉凄切》中,有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之佳句。李白《灞陵行送别》:我向秦人问路岐,云是王粲南登之古道。古道连绵走西京,紫阙落日浮云生。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天孙去,萋萋满别情。《楚辞招山人》:天孙游兮不归,芳草生兮萋萋。崔颢的《黄鹤楼》中亦有芳草萋萋鹦鹉洲之句。法师不直言送别,只用三个意象说明之。隋代无名者诗:柳树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法师特用晚风拂柳笛声残,以加强迷惘分隔的空气。寒、残、凋零、馀欢、知交半凋零、今宵别梦寒,这些字、词、句提炼的艺术方法之高明,是难以企及的。山外之山、天之涯,地之角,皆有空旷、广大、无痕的意境,在离愁别恨的真情中,营造了一个含糊的、不可捉摸的空灵的地步。
历史上,有许多诗人写有十分美丽的送别诗,他们或抒发朋友之情,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或劝离友爱惜分隔的刹那间,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或安慰别离的亲友,莫愁前路无知己,全国谁人不识君、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或期望亲友提前回归,本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下一年春草绿,天孙归不归等等,像法师这样情感真挚、意境幽远、含糊空灵,却是罕见的。
第二,妄图从道家的空寂清净地步而达空灵之境。道家寻求的地步是朝彻与逍遥的洁明的心境和必定的精力清闲,要做到无己、无功、无名、无用,才华与道合一,而现实日子中大家的悉数错误观念,都因成心所形成的,而不合于道的。只需 道心才是浑然为一、洁净清明的明净之心。要经过忘全国、忘外物、忘存亡,才华进入朝彻的地步。朝彻也者,存亡一观,物我兼忘,惠照豁然,如向阳初启,故谓之朝彻也。朝彻,即是使心灵进入到早晨那样净洁、明亮的地步。法师在《幽人》、《幽居》、《天风》诗词中,曾寻求过道家的这种朝彻。在《幽居》中,唯空谷寂寂,有幽人抱贞独。时逍遥以徜徉,眇万物而旷达,可以养足;唯清溪沉沉,有幽人怀灵芬,睇天宇之廓寥,可以养真。抱贞独、怀灵芬,指法师抱怀着寻求一种心里洁净,与世俗无染的内在的美德。在《幽人》中,当风且振衣,临流可濯足,乱世泥途污,吾与天为徒。振衣、濯足:出自西晋左思《咏史诗八首之五》 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 的名句中,振衣,抖掉衣服上的尘土。濯足,洗脚,洗去脚上的污垢。意为在高千仞的山岗上抖掉衣服上的尘土,在水流万里的江河旁洗去脚上的污垢,描写扔掉世俗日子的荣华富贵,立志在山中隐居。 与天为徒出自《庄子大宗师》,成玄英疏云:同天人,齐万致,与天而为类也,即与天然同类,与天合一。如此,人就没有希望,心灵就空寂净清楚。在《天风》中说云滃滃(云气腾涌、烟雾充溢),云滃滃,拥顶峰。气葱葱,气葱葱,极巃嵸。苍耸耸,苍耸耸,凌绝顶,侧足缥缈乘天风;仰观寥廓之清楚,天风回碧空。天风荡吾心魄兮,绝于尘土以外,游神太虚。天风振吾衣袂兮,超于万物之表,与世长遗;绝于尘土以外,游神太虚,恰是庄子寻求的地步。天风荡吾心魄兮,是多么的广大而空灵!
第三,由心境之空灵而达诗的意境之空灵。海市蜃楼化中身,休管人生幻与真,这是法师《和宋贞题城南草堂图原韵》一诗中的两句。按佛理,人世的悉数事物,皆是幻,只需真如、实相才是真。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心识,真如、一念心性,才是真实。道家也认为,人生是梦,事物之差异、言辞之对错、存亡荣华、功名利禄也是梦,梦亦是梦,梦即是幻,悉数都是虚而实的,只需道才是仅有真实,它自本自根,生天生地。道佛两家所寻求的空灵净明却是有不一样的,佛教的地步更高,所以法师从道家空寂寥廓转入到佛家的空灵之境,从佛家里找到了空灵欢欣的快乐。
法师在《清凉歌》中尽情抒发亮光殊皎白的地步。清凉月,月到天心,亮光殊皎白。今唱清凉歌,心肠亮光一笑呵!清凉风,凉风解愠,暑气已无踪。今唱清凉歌,热恼消除万物和!清凉水,清水一渠扫荡诸污秽。今唱清凉歌,身心无垢乐怎样! 清凉!清凉!无上毕竟真常!法师在此诗中,运用清凉月、清凉风、清凉水这三个意象,组合成了心肠亮光、热恼消除、身心无垢、无上毕竟真常的意境,展现了亮光殊皎白的空灵地步。
法师还《山色》中说:近观山色苍然青,其色如蓝。远观山色郁然翠,如蓝成靛。山色非变,山色如故,眼力有长短。自近渐远,易青为翠;自远渐近,易翠为青。常常更换,是由缘会。幻相现前,非唯翠幻,而青亦幻。是幻,是幻,万法皆然。观山色不只有远近不一样而 常常更换其色彩,而满是缘由和合的缘由,人世悉数表象都没有一个恒常不变的、独立清闲的主体,万法本质是虚幻的。在《花香》说到观花,为何昼有香,香淡如;入夜来,香乃烈呢?鼻观是一,何以日夜浓淡有殊别?是因为白日众喧动,纷乱俗务萦的缘由,说明只需凝于神,凝聚心识,才华获得自性清净的心境,才华抵达心灵的幽静空灵。
弘一法师的学生丰子凯说:我认为人的日子,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日子,二是精力日子,三是魂灵日子。物质日子即是衣食,精力日子即是学术,魂灵日子即是宗教。学生曹聚仁进一步把法师的心灵日子分为三重地步,《落花》、《月》、《晚钟》别离代表这三重地步:《落花》诗中,运用六个纷字和六个寂字,标明他心灵中纷烦与幽静的敌对抵触十分好坏,惟落花委地无言兮,化作泥尘;何春色长逝不归兮,永绝消息。落花无言、化作泥尘、春色长逝,永绝回归的消息;既乘荣以发秀,倏节易而时迁,春残。览落红之辞枝兮,伤花事其衰退,已矣!春残已矣!,如此伤感。荣枯不顷刻,盛衰有常数!,人人世的悉数,皆顷刻算了,不是人力所能为的。感叹朱华易消歇,芳华不再来。学生曹聚仁说,这是他中年后对于生命无常的感受,那期间他对错常苦楚的,艺术虽是心灵寄予的深谷,而他还觉得没有着落似的。不久,他静悟到另一地步,那即是《月》所代表的地步:在《月》诗中,心灵得到了进步,进入到了清洁垢滓、纯真清楚、虚渺无极、灵光普万方的、无幻景、无外物、无自我的地步。
《晚钟》一诗,代表法师心灵的第三种地步,也即是宗教的地步。法师在诗中生动形象地描写魂灵摆脱了人世各种缠挠和顾虑,誓心稽首永皈依,瞑瞑入定陈虔祈,魂灵中倏忽亮光烛太虚,云端彷佛天门破。严肃七宝迷氤氲,瑶华翠羽垂绚丽。烛,照亮、亮光。太虚,指世界太空。天门破,进入佛国的门洞开。严肃七宝,指佛国楼阁亭台富丽堂皇,气候严肃。氤氲,本指阴阳和合之气,这儿指充溢情况。迷氤氲,沉醉于充溢在空中的佛香。瑶华,指美玉。佛教用金银、砗磲(大型贝壳)、珊瑚、琥珀、琉璃、玛瑙这七宝来代表佛法的严肃。翠羽,孔雀的羽毛。垂绚丽,指从瑶华翠羽呈现出各种美丽的色彩。仰天衢兮瞻慈云,忽现忽若隐。天衢,天空广大,恣意通行,有四通八达之道。慈云,比方佛之慈心广大,犹如大云覆盖世界众生。妙哉!慈云,忽现忽若隐。广大的佛慈善之心,忽现又忽若隐,让人不可捉摸,可见而不可求。钟声沈暮天,神恩永存在,神之恩,大无外!法师受日本天理教的影响,借用其神恩概念。神恩则如沐春风,恩惠若海般广大,连绵不绝,无边无际。受恩者新鲜空灵,向善不尽。借神恩之庇佑,由苦楚的彼岸渡抵达慈云广被的佛国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