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石
那一年我到青海塔尔寺去,被一块一般的石头深深打动。
这石其身不高,约半米;其形不奇,略瘦长,平坦润滑。但当年宗喀巴即是从这块石头旁出发,进藏学佛。他的妈妈天天到山下背水时就在这块石旁歇息,西望拉萨,盼儿想儿。泪水滴于石,汗水抹于石,背靠石头小憩时,体温亦传于石。后来,宗喀巴创建新教派成功,塔尔寺成了佛教圣地,这块望儿石就被请到庙门口。如今每逢忠诚的信徒们来朝拜时,都要以他们特有的习气来表达对这块石头的崇拜。有的在其上抹一层酥油,有的撒一把糌粑,有的放几丝红线,有的放一枚银针。时间一长,这石的原形早已难认,彻底被人从头塑出了一个新貌,真实成了一块妈妈石。
我在石旁停步好久,细读着那一层层的,在半透明的酥油间游走着的红线和闪亮的银针。红线弯曲弯曲如山间细流,飘忽往来不断又如晚照中的彩云。而散落着的细针,宣布淡淡的轻光,刺着游子们的心微微发痛。我俄然想起自个的妈妈。那年我奉调进京,走前正在家里拾掇文件书本,遽然听到楼下有笃笃的竹杖声。我匆促推开门,老妈妈出如今楼梯口,背面窗户的逆光勾映出她满头的青丝和微胖的身影。妈妈的家离我住地有几里地,街上门庭若市,我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拄着杖走过来的。我赶忙去扶她。她看着我,大约有几秒钟,然后说:你能不能不走?声响有点哆嗦。我的鼻子一下酸了。妈妈基本上是文盲,她这一辈子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小时天天放学,一进门妈妈问的榜首句话即是:肚子饿了吧?我大学毕业后先在外地作业,后调回来没有房子,就住在爸爸妈妈家里。一下班,妈妈仍是那一句话:饿了吧。我马上去下面。
我又想起我榜首次脱离妈妈的时分。那年我已是17岁的小伙子,高中毕业,考上北京的校园。黑夜爸爸和哥哥送我去火车站。我们出门后,妈妈一人对着空落落的房间,不知道该做啥,就打来一盆水预备洗脚。可是直到几个小时后爸爸送完我回来,她两眼看着窗户,两只脚搁在盆边上没有沾一点水。这是寒假回家时爸爸给我讲的。如今,妈妈年近80,却要分开自个最小的儿子。我上前扶着妈妈,一瞬间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不孝顺的儿子。
我还想起一个朋友讲起他的故事。他回老家出差,顺便回村里看老妈妈,说好第二天走之前就不再回来了。但是,当他第二天到机场时,远远地就看见老妈妈扶着拐杖坐在候机厅大门口。可怜天下爸爸妈妈心,儿女对他们的报答,哪及他们对儿女关怀的万分之一。
我知道在东南滨海有许多望夫石,而在荒芜的西北却有这么一块温情的望儿石,一块巨大的圣母石。它是一面镜子,照见了一切慈母的爱,也照出了儿女们心中的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