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莲老和尚自述闭关苦修的传奇20年
妙莲老和尚(1922-2008.6.25),祖籍安徽省巢县,九岁出家,二十岁(1941年)时至南京大宝华山隆昌寺受具足戒,受戒之后于印光祖师的道场苏州灵岩山寺参学,1949年,法师前往香江,随即掩关于大屿山及青山,专修凡20年。妙莲法师20年闭关修持,解行并重,期间修持多达10次的般舟三昧。修持一次般舟三昧,历时90天,其中常行,不坐不卧,24小时中皆在经行念佛、绕佛或拜佛,无有间断,每天除一次中餐外,完全将身心投入念佛中,非一般常人所能及。
环境愈苦道愈坚
俗语说多难兴邦,如果生活安适,人心就很容易怠惰、腐化,这也是经验之谈。还有说茅檐之下有将相,几多白屋出公卿,贫寒人家的儿女,在困苦中奋斗出来,这些孩子才有用;富贵人家的子弟多半娇生惯养,很容易不长进,当然这也是依事实而说。
我们修道也是如此,环境愈苦、生活愈苦,道心就愈坚强;一切都讲舒适、处处都讲自在,那也是好容易懈怠。想想看!我们本师释迦世尊为什么不在皇宫里修道,皇宫里修道多么自在,还要跑到冻死人的雪山去干什么?虚云老和尚初出家时住在山洞中,山洞里潮湿没有阳光,有的是毒蛇、老虎及种种野兽。冬天冰天雪地的,非常寒冷;夏天又是三、四十度的热,睡觉时汗还是流个不停,我们家乡就是这个样子。
大家有福报,要好好地珍惜、用功,不要把大好日子空过了,尤其要有个积极了生死之念。有福报当然是好,但不要被这福迷昏了!那就难怪我们佛家讲,学佛的人千万不能求生天。想想看!享人间富贵都迷了,生到天上享那个微妙的五欲,怎么得了!大家好好依佛言、依古祖善知识之话,一心看破放下,念佛求生西方,这些话千万要记住!
忆昔初到香港时
这次是为了纪念我1949年农历十月初一在香港闭关而打的佛七。今年是1988年,香港闭关到现在已经三十九年了,只是打七做个纪念,我并没有想到什么,但是有几位发心的菩萨,今天买了包子、寿桃、寿面来供佛供僧,祝福闭关的纪念,并要我说说当时闭关的情形,那我就略略地告诉诸位。
记得1949年二月,我从大陆灵岩山寺下来,经上海、杭州,再到江西、湖南,然后沿着粤汉铁路到广东,四月初八特别到广东南华寺拜见虚云老和尚,那时虚云老和尚正在传最后一次的三坛大戒。在广东停留半个月,四月尾到香港,在香港过端午,那年是闰六月,前一个六月上大屿山宝莲寺挂单。
那时候到香港,好多的青年僧被时代的浪潮所淘汰,当时我就是一个铁打的心性:佛法在,我在;佛法不在,我也在!纵然把佛法毁灭了、把我的僧服脱了也好,我的心穿了如来的智慧衣,这是脱不了的!没办法消灭我心中如来的信仰,你的思想打不进我的心内。
香港虽然没有大庙,在小庙挂个单还是可以的。可是我们修道的人,并不是有了食住就好,应该要学要修,那时候修学的心非常之强,很想要用功,但要住在能用功的地方才可以,有饭吃没得用功的地方也不能住。常时古祖交代学人:你到了那个地方吃得好、睡得好,若不能修道就要赶快跑;如果那个地方吃不好、睡不好,但能修道、能弘法,你就勉励自己多住一些时候。
你想我们在大陆受过丛林生活的严格训练,一到了香港,虽然还是在庙里挂单,但那个没有丛林规则的环境那是我们所能受的?尤其我当时正是二十八岁的青年,正是那样高如泰山的心,总是想深入经藏、想修证念佛三昧,可是当时生活、存身随时都在不测中,还有什么时间给你来研究经教、修行拜佛?
不过人愈是在困苦之年,愈能发道心;愈是在苦难之中,生死心愈切。我那时就想要闭关:不管啦!晚上死也好、明天死也好,只要有一口气在,赶快要看经、拜佛。从苏州灵岩山寺下来,修道的心确乎坚固,总算诸佛菩萨加被,在香港有了闭关的因缘。
艰苦闭关二十载
大屿山所有的佛教徒在山上大概有一百多间茅蓬,小的茅蓬可住一两个,大的茅蓬有住十几个的;宝莲寺算是大茅蓬,也是十方的道场,所以我们在那里挂单。到大屿山还没一个月,同参都知道有一位妙莲法师,那时候大家都是青年法师,山上那些人好像同我特别有缘,大家都对我好。
我看到那个情形,而且山上的茅蓬这么多,要找个关房并不成问题,所以我头一天说出想闭关的意愿,第二天就有一个了。当然,那时候也没讲究什么空气啦、阳光啦、安适啦,没有的!只要有间关房能安身、能修行用功,有一顿饭吃就好了,因此十月初一就在法华净苑正式闭关。
我那关房多么大呢?约两公尺宽、三公尺长的一间小茅蓬,人站在中间,两手一伸就碰到两边的墙,一拜佛下去,后面就顶到壁,就是这么一点大。那房子靠着西北角的山壁,是个冬不见阳光、夏不透风的地方--冬天阳光照不进来,要阳光没有阳光;到了夏天阳光是有,但要风没有风。那时有位从大陆一起到香港的法师来看我,他说:哎呀!你在这种地方闭关,别说住三年,要我三天也住不住!
关房里地湿,上面又滴水,每年从腊月起,一直到六月,水都是从天花板一滴滴的朝下滴,桌上的钉子都烂了,你看那种的湿气!所以第二年起就患风湿,在关房中患了一年多的风湿病,一直以念阿弥陀佛来抗疼,慢慢的也就好了。但我现在这个腿还是肿的,还有这个咳痰,都是住那关房受的病。这就是修行的因缘不具足,道业未成,身体就受病了。就像一颗种子下在阳光不充足、空气不流通的地方,自然也就长不好。
那样困苦的环境我怎么能住得下去?就是心沉定下来,心没有还想要到上海、南京,或南北那里的,连关房外面都不要出来。心沉定下来、静下来才能住得住;如果不静下来,再好的关房也住不住。所以想闭关的人那么多,但有的人闭个三、五个月就跑出来了。闭关不是那么简单的,要受一番苦。
闭关那时候日中一食,早上就是三片饼干加个热开水,中午吃的哪有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好菜?吃饭就是吃饭,菜就是一样菜。在三、四十年前,台湾的生活还不是一样的苦,现在才丰衣足食的这样好。
这一闭关就是六年,六年后为什么要出来?因为茅蓬破了,连玻璃都没有了!香港大屿山的风就好像台湾花莲、恒春的风那么大,本来就是旧房子,经过五、六年,大风一扫又漏水,再住身体受不了,没办法就出关,另外找关房。从大屿山下来,经过四、五年才在青山找到关房--也就是佛慈精舍,在那里一住就是十四年;青山那关房也是旧房子,住十四年又坏了,前后两次共闭关了二十年。
关内修般舟三昧
在关房里,我发愿修十次般舟三昧。修般舟三昧的历程,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中都是绕行念阿弥陀佛,礼佛是可以,但不能坐也不能卧,要经过九十天才算功德圆满。这是一种最精进的念佛法,也是对治昏沉、散乱最好的方法。经行的方式是在水泥地上赤脚绕佛,在念法上或快或慢,随意的,当时就念我自己独创的六度佛,前五句有声表前五度,第六句无声表般若度。
当我修般舟三昧一期九十天中,我的脚一直都是肿的,虽然肿但还可以忍痛,所以能支持到底。在初修的几天,一天中总会有一个多小时在半昏迷状态,另一个多小时处在全昏迷中,但心里还是有点明白。昏迷尽管昏迷,人还是照样在走圈子、心还是在念佛,因关房小常常头碰到墙,但也能藉此清醒。
初开始的几天,一天之中大约会跌倒一次,然后在地上知觉全失的睡了两三分钟。醒来以后虽又立刻再走,但内心觉得十分悔愧:修般舟三昧应该不眠不休的,我今天跌倒了,这就是修持的愿力不够,所以没有达到修此法的标准。
每当修到苦得很难忍受时,我就想:每个人都有死,军人战死在沙场、学士死在文坛、公务员死在其赴公之时,都是死得其所。我是出家人,如果因为修般舟三昧而死在佛堂,也是死得其所,有何遗憾呢?死既不怕,又何患于修持走圈时不能忍受?况且修行如逆水行舟、推石上山,在这过程中,稍一松懈,功夫即会一落千丈,所以不能稍懈我志。每每以此自勉,更一心一意地每天念佛十万声,就这样在艰苦中度过九十天。
其实要求感应,就是要舍自己一个色身,要拼命!古来高僧大德哪个不是从苦中磨炼过来的?就说慈云忏主吧!他在修般舟三昧的时候,两条腿都是肿的。肿了是不是就休息呢?休息就前功尽弃了!他的腿肿了不理它,还是经行用功,到肿得皮裂开了也不理它,裂开了流血,血流止了流黄水,还是不理它,以死自誓!
要顾着这个色身,道业还能成就吗?身体瘦得只剩下皮包着骨、包着筋,累得倒下来,倒下来还没死,还有口气在,他仍是照常行道。到这时候观世音菩萨感应了,朝他口里灌甘露,一灌甘露,不但他身体好了,智慧也来了,也有了福德因缘。
古祖大德就是这样苦修啊!要是照凡夫情见来想,打般舟七昼夜九十天都那么经行,那不是要辛苦死了?其实不会辛苦的,辛苦就做不到。经行时行不在行,好像脚不沾地,愈行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