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素食主张

我母亲一生住乡下，从来与大鱼大肉缘浅。过去是生活所限，不易得，现在物质丰富，母亲依旧不大亲近这些油脂丰厚的肉类，唯对地里长出的瓜果菜蔬情有独钟。

关于这，母亲有她自己的主张：植物是农人用汗水滋养泥土后，大地回馈的厚礼。而动物不同，它们各自的存在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比如牛耕地，羊产奶，鸡下蛋，鱼虾填补水的单调……

在母亲看来，只有猪，似乎生来是让人吃的。它活着就是为了吃，吃饱了就睡，最终长一身肥嘟嘟的肉，慰劳农人清汤寡水的肠胃。母亲一把一把割回来草，再细细切碎，拌上谷糠，再让猪美餐。一头猪往往要靠母亲精心喂养一年甚至两年。母亲养的猪大都是卖成钱补贴家用，偶尔母亲拗不过父亲和我们，只好在过年时杀掉吃肉。

只有大地能让母亲深切依靠，只有大地上长出来的粮食和蔬果能让母亲毫无负担地享用。它们都是母亲亲手种出来的，因而母亲吃着它们有一种踏实的成就感。且不说吃，光是看着那些吸收阳光雨露、天地灵气的鲜嫩叶苗在风雨中轻轻摇荡，就够让人心满意足了。更不用说，它们还可以在母亲的手中变成色相清新、味道简淡的一道道小菜，让大地的礼物得到最本质的诠释和还原。

长长的像绿色春雨的豇豆，削过皮后晶莹碧透的莴笋，鲜嫩清爽的青瓜，白中泛紫的洋葱，脆生生水灵灵的白菜……在母亲手里，都是最好的原料。根据不同的原料，母亲有不同的处理方法，有的需要飞水，有的可以直接调味;有的要切成寸段，有的要切细丝;有的要搭配红椒丝或胡萝卜丝，有的要点缀葱花或蒜苗。调料也是至简，盐、白醋、蒜瓣或蒜蓉，几滴香油，就那么清清淡淡地成就一盘盘小菜，简简单单摆上桌，却能让人胃口大开。

母亲的这些清简小菜，年少时我总嫌寡淡。如今尝过人生百味，再来细细品味，才突然明白，简单是繁华的最高境界，清淡才是人间至美。